月圆之夜,巨灵山的雾气比往常更浓。乳白的雾霭在山间流淌,像一条蜿蜒的河,将山路、古木、乃至星月都吞没在朦胧之中。
杨十三郎走在最前头,玄铁刺别在腰间,刺尖偶尔划过石阶,溅起几点火星。身后跟着七把叉和天瑶,两人一个打着哈欠,一个揉着眼睛,显然都没睡醒。
"首座哥,"
七把叉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咱们非得这个时辰来吗?"
杨十三郎没回答,目光落在石阶尽头——白眉元尊早已等在那里,木杖插在身旁的泥土里,杖头泛着的青光,就像一盏照明灯
老人身后站着秋荷,她手里捧着那本《仙胞记事簿》,神色凝重。
阿槐被秋荷牵着,今日难得安静,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
他穿着件崭新的小褂——是秋荷连夜用云锦纱缝的,袖口还绣了几片槐叶,走动时沙沙作响。
"元尊,我布置好了 "杨十三郎加快脚步。
巨灵山周边三千地只,还有数万兽精,把这座山围了无数层……
白眉元尊转过身,木杖"铮"地一声从土里拔出,带着金属摩擦的声音。
"你围再多圈都没用……时辰到了。"
白眉元尊带头……
众人沿着小径深入山林。
雾气越来越浓,七把叉的草绿色衣衫几乎与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只有天瑶的鹅黄留仙裙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盏飘忽的灯。
阿槐忽然停下脚步:"有声音。"
众人屏息。浓雾深处,隐约传来"叮铃"一声脆响,像是金铃在风中摇曳。
"是金母的步摇。"
白眉元尊低声道,"她来了。"
雾气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铺满月光的小径。
小径尽头,金母一袭华服立于石碑前,发间的金步摇在月下熠熠生辉。
她身侧站着青鸾,金色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众人。
"阿槐。"
金母的声音空灵悠远,"到哀家这儿来。"
阿槐往秋荷身后缩了缩:"我不......"
"嗯?"金母眉梢微挑,步摇又"叮铃"一响。
白眉元尊上前一步:"娘娘深夜驾临,不知有何指教?"
金母轻笑,广袖一拂,石碑上的符文突然亮起金光:"哀家来取回自己的东西。"
杨十三郎心头一震——金母是要石碑下的吞灵......
"启禀金母,阿槐不是东西!"
七把叉突然大喊,"他是......呃,他是我们家的!"
天瑶扶额:"闭嘴吧你,七把叉……母后,怎么不到君司府找我……"
七公主天瑶见气氛比较凝重,想缓和一下气氛……
金母的目光扫过七把叉,后者立刻缩了缩脖子。
金母甚至都没有看她平日里最宠爱的女儿……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阿槐身上:"孩子,你可知自己从何而来?"
阿槐咬着嘴唇摇摇头。
"三百年前,哀家在此封印了一只吞灵。"
——和白眉元尊封印的同一只吗?
杨十三郎念头一闪而过,金母就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
“白元尊应该还记得此事吧?”
白元尊点了点头……
金母的指尖抚过石碑,"它本是为清理不合格的仙胎而生,却意外吞噬了半颗仙胞......"
秋荷倒吸一口凉气:"所以阿槐是......"
"半是仙胞,半是吞灵。"
金母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哀家今日来,是要完成未竟之事。"
白眉元尊的木杖横在胸前:"娘娘是要取他性命?"
"非也。"
金母突然抬手,一道金光射向石碑,"是要解封。"
"轰——"
石碑炸裂,碎石飞溅。
一团黑气呼啸而出,在空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只巨大的金眼黑鸟,与青鸾一左一右盘旋在金母身侧。
"吞灵本体!"
白眉元尊大喝,"十三!飞天神技第四十二招!"
杨十三郎玄铁刺已然在手,闻言身形一晃,化作七道残影将阿槐团团护住:"天花乱坠!"
七把叉手忙脚乱地掏出棺材钉子:"我、我该用哪招?"
七公主天瑶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逃命啊!笨蛋!母后,别伤了十三哥……"
吞灵长啸一声俯冲而下,金眼如炬,直取阿槐。
杨十三郎幻了七道身影同时举刺相迎,这已经是他的最高极限了……
“砰!”
在接触的瞬间被震散六道,杨十三郎真身"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十三哥哥!"阿槐尖叫。
“十三哥!”天瑶急喊。
千钧一发之际,阿槐突然挣脱秋荷的手,小小的身躯挡在杨十三郎面前:"不许伤我十三哥哥!"
阿槐碧绿的眼眸瞬间化作金色,背后"唰"地展开一对半透明的翅膀——左翼青光流转如仙胞,右翼黑气缭绕似吞灵。
金母的步摇"叮铃"狂响:"果然如此!"
吞灵在阿槐面前硬生生刹住,金眼中竟流露出畏惧之色。
青鸾也迟疑地收拢翅膀,落在金母肩头。
"娘娘好算计。"
白眉元尊冷笑,"用阿槐引吞灵现形,再借二者相克之性坐收渔利。"
金母不置可否,目光却一直盯着阿槐:"孩子,到哀家这儿来。你能控制它,对吗?"
阿槐的翅膀微微发颤,小手却紧紧抓着杨十三郎的衣角:"我不......"
"它能吞噬灵力,你能吞噬它。"
金母循循善诱,"跟哀家回瑶池,哀家教你驾驭这股力量。"
七把叉突然冲出来:"阿槐,别听她的!瑶池的蜜饯可难吃了!"
金母:"......"
天瑶一把捂住七把叉的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白眉元尊趁机低声道:"十三,飞天神技第十九招。"
杨十三郎会意,强忍伤痛将阿槐推到秋荷身边:"带他走。"
"想走?"金母广袖一挥,青鸾与吞灵同时扑来。
"风转狂沙!"
杨十三郎玄铁刺脱手,在空中划出无数道轨迹,搅得四周雾气翻腾如沙暴。
白眉元尊同时出手,木杖化作一道流光直取金母面门。
金母冷笑,金步摇"叮铃"一响,竟将木杖定在半空:"雕虫小技。"
混乱中,秋荷抱起阿槐就跑。
阿槐却挣扎着回头,金色眼眸死死盯着吞灵:"坏鸟!不许欺负十三哥哥!"
吞灵突然惨叫一声,身形扭曲起来,竟有丝丝黑气被阿槐吸走。
青鸾见状不妙,急忙振翅高飞。
金母终于变色:"住手!"
阿槐充耳不闻,小脸绷得紧紧的,背后的黑色羽翼越来越凝实。
吞灵痛苦地哀鸣,身形逐渐缩小。
"够了!"金母突然掐诀,一道金光射向阿槐。
白眉元尊闪身挡下,受伤后功力大退的白眉大仙被震得连退数步:"娘娘真要下杀手?"
"他控制不住吞灵之力!"
金母厉声道:"再吸下去,仙胞灵识会被反噬!"
仿佛印证她的话,阿槐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背后的黑色羽翼开始侵蚀青光。
"阿槐!"
秋荷急得眼泪直掉,"快停下!"
杨十三郎咬牙爬起,踉跄着走到阿槐身边,将他搂在怀里:"松口,孩子。别咬了。"
原来阿槐不知何时咬破了嘴唇,鲜血直流。
听到杨十三郎的声音,他茫然抬头,眼中的金光渐渐褪去:"十三哥哥......疼......"
吞灵趁机挣脱,化作黑气钻回石碑废墟。
金母长叹一声,收起金步摇:"今日到此为止。"
她深深看了阿槐一眼,转身消失在浓雾中。
青鸾长鸣一声,也随之离去。
“母后……过段时间我就回瑶池……”
七公主顿脚,不知道该站位哪一边……
七把叉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就完了?"
"才刚开始。"白眉元尊擦去嘴角的血迹,"阿槐能吸收吞灵之力,金母不会善罢甘休。"
杨十三郎抱着昏睡的阿槐,孩子的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像是抓住了整个世界。
秋荷轻轻抚过阿槐的额头:"我们回家。"
晨光中,没人注意到石碑的碎片上,一道细微的金纹正悄悄蔓延,如同某种古老的契约,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