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气突然安静一瞬。*萝*拉_暁?说- /追^蕞~新~蟑\洁/
虽然裴明说这话时努力装作开玩笑的样子。
但其中暗藏的机锋,聪明人都能品出来。
江随却仿佛毫无察觉,单手支着下巴笑:“怎么,裴老师是打算给我授课吗?”
“授课谈不上,但你若是需要指导的话也可以来问我。”
“是吗?”江随慢悠悠翻开剧本:“你这么厉害,要不给示范下这一段?”
裴明低头看去,江随正用铅笔尾端戳着剧本上某处对话,露出的半截手腕白得发光。
那一段是哥哥封恒比赛失利,弟弟来安慰,却被他逼到天台边缘。
小嗨点着脑袋:“这场戏不错,挺考验台词爆发力!”
“行啊,那我就示范一下。”裴明松了松领口,喉结随着清嗓上下滑动。
他翻页时特意将剧本亮给众人看,密密麻麻的播音腔标记像爬满稿纸的蜘蛛。
翻到江随所说那一页,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夸张的起伏:“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我最烦的就是你这个样子,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周鸿导演的保温杯停在半空,跟章海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惊讶——裴明这段处理确实比试镜时还要更好点。
不愧是播音系出身,这台词功底没得说。
会议室突然响起声轻笑。
裴明眉头微皱:“江老师觉得不妥?”
他把“老师”两个字咬得像块嚼不烂的牛轧糖。?优′品`小+税/王! `冕+费~粤·读,
江随指尖抚过自己喉咙,“裴老师刚刚那句声带闭合过紧,都导致喉外肌紧张了。”
章海镜片闪过白光:“你对发声解剖学有研究?”
“闲着没事的时候学过。”
前世作为杀手,江随精通口技。
为的是接近目标时可以模仿其他人的声音,让目标放松警惕。
“还是别纸上谈兵了吧?”裴明钢笔尖在剧本戳出窟窿:“下一句不就是你的词?试试呗。”
“行啊,试试。”江随旋开矿泉水瓶,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
在场三个女助理望见,眼睛纷纷一亮。
江随放下水瓶,再抬眼时,浑身气势骤变。
“想让别人了解你,最该努力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尾音带着颤抖的气声,像是刀刃将断未断时最后一丝震颤。
不过半秒,她气息突然紊乱,压抑着哽咽:“哥,不管赢不赢,你在我心里都是冠军。”
会议室突然死寂。
“好!”周鸿导演突然拍桌,“就这个状态,实拍时我要一模一样的!”
台词是人物心境的展现。
真正好的台词,是能让剧场里最后一排的观众都听得清清楚楚,还能感受到人物心情。
江随做到了,并且做的堪称完美。
裴明捏着剧本的指节发白。?萝?拉\小/税~ -首¨发¢
江随每个气音都像淬过冰的刀刃,让他引以为傲的台词功底瞬间显得刻意做作。
听到周围人不由自主给江随鼓掌,裴明突然敲桌子:“这段情绪点不对吧?”
“怎么说?”章海推了推眼镜。
“在这段之前的情节,封憬曾发现球拍被哥哥故意损毁。至情之人的背刺,难道情绪不该再歇斯底里一点?”
自以为找到破绽,裴明靠上椅背,转笔的速度泄露了得意。
“歇斯底里?”江随起身时冲锋衣下摆扫过椅背,指尖按在裴明剧本上,“真正被至亲背叛的人…”
她轻笑一声,声音突然沉下去,“会像舔伤口的野兽,连呜咽都带着血腥气。”
“太对了!”小嗨忍不住开口。
连原著作者都赞同,裴明还能说什么?
他后槽牙咬得发紧,突然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江随笑着摸出润喉糖。
唐奕伸出手:“什么味的?给我一颗。”
“柚子薄荷味,”江随指尖敲了敲糖盒,“比某些人的二手烟好闻。”
走出去没多远的裴明突然被呛得咳嗽起来。
唐奕剥开糖纸,勾住江随的肩:“行啊,小朋友挺会疼人。”
江随面不改色推开她肩膀,“你粉底要蹭我冲锋衣上了。”
“我收回刚刚的话。”
后半段围读完全成了修罗场。
每当裴明用播音腔念完大段台词,江随总能用最简洁的回应掀起海啸。
最可怕的是少年切换封恒人格时,嗓音也会瞬间变化——她甚至能够完美的模仿裴明的语气和音色。
章海看着江随,眼底那种发现宝贝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
等窗外暮色漫进来时,章海看了看手表:“今天差不多就到这吧,大家回去休息,明天继续。
”
听到这话,唐奕在转椅上伸了个懒腰:“可算结束了,累死我了。”
江随收起剧本,笑问:“有这么累吗?”
“当然,跟坐牢似的。”
一整天就是坐在这念台词还有讨论剧本,嗓子都要冒烟了,比直接开拍都累。
唐奕拿起剧本要走,突然被章海喊住:“唐老师,等会。”
“怎么了?”
“咱们剧的主题曲还没着落呢,听说你跟温时念很熟?”
听到这个名字,江随收包的动作一顿。
唐奕拨了拨头发:“也不算很熟吧,就是之前合作过,算认识。”
“那你……”
“诶诶诶,打住啊。”唐奕抬手打断章海:“想求温时念写歌的人能从这排到法国,而且她最近状态不好,拒了一大堆通告,你想让我帮你去跟她谈合作?没可能的。”
“成不成总得试试才知道嘛,好剧不得配好歌啊?”
“没可能没可能……”唐奕摇着脑袋走开。
“诶,唐老师!”章海不死心的追上去。
听着二人远去的脚步声,江随扭头看向窗外。
晚霞如火,烧红半片天空,像极了她与温时念最后一次见面时,那个血色的傍晚。
“温大小姐现在这么炙手可热吗?”
摇头笑笑,江随拽起包带,起身离开。
数公里外的公寓内,暮色在钢琴烤漆表面流淌。
温时念赤足踩过柚木地板,走到落地窗前,凝视着如火的晚霞。
风从半开的窗户缝隙里挤进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角落的玻璃展柜在斜阳里折出菱形光斑,里面装裱着一张泛黄的明信片。
那上面有独属于言默的字迹,苍劲有力,又带着几分洒脱:
【温时念,不要毫无生气
不要自暴自弃
不要选择地狱
活下去吧
你值得
你干干净净】
温时念掌心抵住玻璃柜门,寒凉触感如小蛇游进血管。
力透纸背的字迹在她视网膜上灼烧,每个字都化作带倒刺的钩子,将未愈合的旧伤又重新挑出血珠。
“我活下去了,可你呢……”
泪水无声滑落,被风卷走,消失在无尽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