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因为魏垣的伤鸡飞狗跳。
最难受的莫过于老夫人,若对方不是北镇抚司的人,她肯定要去给魏垣讨回公道。
可惜,她不敢惹裴行简。
谁都知道承恩王的手段,老夫人也只敢利用棠浅吟传出流言,压根不能硬碰硬。
好嘛,北镇抚司她惹不起,棠浅吟那边她暂时束手无策,魏垣是她孙子不能责怪,杨淑琴又是个疯子,敢情所有委屈都得她自己承受?!
回到清风苑,她气的砸了好几个玉摆件:“流年不利,做什么都不顺心!”
“我处心积虑,一切都是为了侯府,可你瞧瞧侯府上下,谁感念过我的付出?”
“杨淑琴那个疯子就算了,阿垣竟然也不听我的指挥,真是让人心寒!”
春荣赶紧给她倒茶顺气:“老夫人,您别生气,少爷伤成那样,又在北镇抚司丢了脸面,肯定心里不快活。”
“您就当他是小儿心性,耍耍小性子,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老夫人捂着心口,一屁股坐在杌子上:“阿垣的性子我了解,冲动了些,本性不坏。”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为杨淑琴那疯妇说话,还当众驳了我的面子。”
春荣嬷嬷闻言,打量着她的脸色,低声问:“您觉得侯夫人一直没好转吗?”
“什么意思?”老夫人按着眉心,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
春荣一顿:“容奴婢多嘴,侯夫人在华年苑关着,她的消息怎么会如此灵通?”
“您前脚刚去潇湘苑,这后脚,侯夫人就赶了去……”
老夫人眉心压不住的狂跳:“你是说,杨淑琴装疯卖傻?”
春荣点头又摇头:“奴婢不敢下定论,可侯夫人的状态,跟奴婢之前看到过的疯子不同。”
“别的疯子谁也不认识,胡言乱语,行迹难测,完全不受控制,疯起来伤人伤己。”
“但您瞧侯夫人疯疯傻傻,却能认出少爷,还能因为您的一番话,差点杀了少夫人。”
“她疯了四年,被您下令关在那不见天日的院子里四年,却从未伤害过她自己和身边伺候的人……”
老夫人眼睛微眯:“我早就怀疑她是装疯卖傻,当年的事,她未必真的完全不知情。”
“可那么多大夫来看过,前几日棠浅吟甚至招了二十个大夫上门,都没看出她装疯的痕迹。”
说到这,老夫人重重叹息,吐出一口浊气:“就算是装的,她愿意一辈子装下去,我也不是不能看在我儿孙的份上放她一马。”
“就是今日阿垣的态度,不得不让我重新审视怎么对待杨淑琴了。”
说到这,老夫人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四年来,她将杨淑琴困在竹林苑,棠浅吟只寥寥见过几次,每一次她都陪着。
面对棠浅吟,她一直都是以杨淑琴记忆错乱认不得人,担心伤到棠浅吟为借口。
棠浅吟从未怀疑,还因为她的体贴而感动。
可真实原因如何,只有她心里清楚。
如果不是魏垣平安归来,他迟早会想起杨淑琴这个母亲,加上棠浅吟实在猖狂,需要有人挫挫锐气,老夫人也不会着急把杨淑琴放出来。
一旦当时的事透出去半点,都是天大的麻烦!
尤其杨淑琴今日的反应,她刚去见了魏垣,魏垣就因为她反驳老夫人。
难保,是杨淑琴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老夫人越想头越疼的厉害,她烦躁的闭上眼:“现在开始,给棠浅吟的补汤,也送一份去华年苑。”
“杨淑琴关了几年,身子不好,需要好好补一补!”
春荣手中的动作一顿:“会不会引起少爷的疑心?”
“杨淑琴病了四年,身子不好也说的过去。”老夫人冷笑:“我儿还在时,她不也经常抱病?”
说起从前,老夫人心里尽是难过。
稍微一动,牵扯着腰间的伤锥心刺骨,她索性去了软塌休息。
杨淑琴已经回了华年苑。
铃铛将其他几人支走,伺候杨淑琴换衣:“夫人,您今日对老夫人动手,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您。”
杨淑琴换了衣裳,坐在妆台前梳头,闻言嘴角泛起冷嘲:“你以为我不动手,她就会放过我?”
“竹林苑里几乎与世隔绝的四年,你比我更清楚多难熬,她就是想逼死我。”
“现在她拿不住棠浅吟了,阿垣又平安归来,这才大发慈悲的让我出来。”
看着镜子里容颜憔悴的模样,杨淑琴缓缓抬手覆在脸上:“早在侯爷死的时候,我的结局已经能看到一半了。”
“我不可能坐以待毙,但愿,阿垣能听懂我的暗示。”
铃铛赶紧道:“少爷心思玲珑,与您母子连心,肯定能想清楚其中蹊跷。”
杨淑琴摇了摇头:“他自身难保,被棠浅吟逼到这份上,未必能沉下心去追查。”
“且过了四年,痕迹早就被清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她又想起把魏垣害成这样的棠浅吟:“都怪棠浅吟那贱人,当初我就觉得不是良配。”
“既然她非要毁了阿垣,我们也不用手软,你拿着我的令牌出去,帮忙办件事……”
铃铛上前,杨淑琴附耳好一番交代。
侯府暗流酝酿,随时都会出现吞天毁地的惊涛骇浪。
而逢安苑,风平浪静。
王长江带着墨瑟去了太师府,有墨瑟在,想必祖母的身子会有好转。
父亲和母亲也都看出了魏垣的恶心卑劣,更清楚肖婉婉人皮下的恶灵,他们会小心谨慎。
棠浅吟总算可以腾出手,专心谋划对付侯府的下一步了。
与此同时,太师府外,几箱子绫罗绸缎和珠宝从承恩王府出发,毫无遮掩送到了侯府门口。
承恩王的心腹川连亲自护送,阵仗闹得极大。
裴行简不在,好奇的人隔着一段距离张望着——
都知道魏家的少爷被带入北镇抚司,还遭了严刑,难道这些是裴行简给魏家的赔罪礼?
呵,真是稀奇。
这些年经了裴行简手的血案数不胜数,折在他手中的人命也不少,没一桩冤案。
嘶,是不是这一次弄错了,担心事情闹大,承恩王先低头示好了?
猜测越来越多,门口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件事从门口一路通传,很快侯府众人都已知晓。
魏垣刚吃了药,昏昏沉沉睡着,被惊醒后又怒又烦。
身上的伤口之前疼麻木了,倒能忍住,如今清理过上完药,稍微一动就疼的入骨扎心。
他只侧了个身,依然疼出了一身冷汗,却在弄清楚鹿茸的传话后,不得不支起身子问:
“你说什么?裴行简着人送了不少礼物来?”
他都疑心是不是一场梦了。
裴行简那样的天之骄子,行事恣意,就算弄错了,岂会跟他认错?
鹿茸笃定点头:“千真万确,我叫人去门口看了眼,川连亲自护送,假不了!”
魏垣心里既是不安,也有狐疑:“裴行简这又玩的哪一招?”
鹿茸小心翼翼提醒:“会不会是因为北镇抚司弄错了证据,拷打您几番没结果,视为错判冤案。”
“而您刚受圣上青睐,承恩王担心您真去告御状,所以送了赔罪的礼物来?”
魏垣蹙着眉,对鹿茸的话不置可否。
他期望是这样。
可同时,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裴行简绝对不会如鹿茸所言!
可川连和满仓沧鸣不同,他不涉诏狱,专门为裴行简打理诏狱之外的事。
魏垣也猜不透裴行简要做什么,他烦躁的按着眉心:“再探,探清楚再说!”
老夫人同样接到了通传。
比起魏垣的淡定,她简直要吓破胆了:“承恩王什么意思?”
如裴行简的恶名,不管对错,他应该完全不搭理才对。
送礼……
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话是如此,她不敢不出去迎接,腰没伤到骨头,到底青紫了一大片。
她走起路来缓慢,心里越发对杨淑琴和棠浅吟不满。
都是她们这些搅家精影响了侯府的运势,否则侯府怎会多灾多难?!
比起他们的不安,棠浅吟好整以暇的坐在贵妃榻上。
始作俑者就站在她对面。
“你让川连闹出这么大风波,自个儿却悄无声息在我这儿,不怕被人瞧见?”
裴行简隔着一张小桌子,就坐在棠浅吟对面。
他喝着魏垣送给棠浅吟的茶,闻言嘴角勾起:“能瞧见我行踪的人,不会出现在你们侯府。”
“魏垣那样,你心里的恶气出了一点儿没有?”
棠浅吟诧异的看他:“王爷不要说对魏垣用刑,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
“当然。”裴行简喝着茶,轻笑出声:“你我是盟友,我得让你舒心。”
“既然你不能光明正大动他,那就让北镇抚司出马,也算对他让人毁了棠家山庄的惩罚。”
“多谢了,实话说,魏垣遭了刑我的确开心。”棠浅吟挑眉:“接下来怎么做?”
“拒绝。”裴行简放下茶杯,那双好看的凤眼上挑,连带眼尾的红痣也显得多情起来。
“按照我们商议好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