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呼延吉当街杀人事件,再加上呼延祯在太医院大闹等外交事务牵扯甚大,虞昭被迫待在宫里直到月上中天,她才得以脱身回家。
太监总管亲自送虞昭出宫,一路闲聊,聊到他托傅寒洲开后门给养子送西瓜的事情。
“傅公子极为爽快地答应下来,我那养子怕是已吃上甘甜多汁的西瓜和洋柿子了。”
虞昭认真聆听着太监总管的话,认可地点点头:“我家夫君颇有虞家儿郎的风采,言出必行行必果。”
太监总管笑呵呵,还不等他再夸傅寒洲几句,见粗使小太监匆匆跑过来,急刹车给虞昭行了礼,便凑到太监总管耳边传消息。
乍闻噩耗,太监总管心神俱颤,饶是提前数月做了心理准备,依旧受到巨大的精神冲击,身体摇晃。
虞昭耳力了得,哪怕粗使小太监声音压得再低,她也听到了噩耗。
她一只手撑住太监总管的后背,不让他在人前失仪。
太监总管缓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向虞昭告罪一声便匆忙返回勤政殿,请求天顺帝的特批——他要去见养子最后一面。
天顺帝给了太监总管体面,不只特批他出宫,还额外给他派了马车。
虞昭等在宫门之外,拦住马车:“公公,小黑脚程快,我送您去吧。”
“麻烦虞姑娘了。”
太监总管被虞昭拉上马,一路疾驰抵达养子家,比马车早到一刻钟。
突遭巨变,太监总管心神不属,双腿发软,压根无法靠自己双腿走路。
虞昭只得将太监总管背起来,直奔他养子所住的卧房。
“爹?”
养子仍在那一口一口吃西瓜,不期然间见到本该在深宫里的养父,激动不已地迎上前来:“爹,您怎么这时候出宫?”
虞昭只消看一眼便知此人回光返照,全凭一口生气吊命。
她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依旧无法平常心对待,悄然溜出病房,来到外头溜达。
管家只远远瞧过虞昭一回,不太确定是不是本人。
但他左思右想,着实想不出来西京城内有哪位千金大小姐,会纡尊降贵来此。
排除法用下来,有且仅有一人——虞昭。
管家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敢问贵人,可是定国公府的虞姑娘?”
“是,我是虞昭。”
管家激动得搓手掌,嘴巴张了闭闭了张,半晌才出声:“虞,虞姑娘,我,小人真没想到能见到你本人。虞姑娘,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
额……
虞昭懵了。
她头一回来此地,按理说不该跟这位管家模样的人产生过任何交集。
管家意识到他的过激反应,他赶忙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搓了搓脸,压下心头的激荡之情说:“虞姑娘可还记得五年前的冬夜,城门外曾有流民打架斗殴?我不慎卷入其中,若非姑娘仗义出手,阻止了那群流民,我怕是已死在五年前的冬夜。”
虞昭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宽慰道:“此事不过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况且京兆府已给过我奖赏,我已收取了回报。”
类似这样的好人好事做得太多太多,虞昭真是从犄角旮旯里才翻出来这事儿。
“虞姑娘,于您是举手之劳,于小人就是救命之恩啊!”
管家死里逃生,他第二天就往定国公府送了谢礼,但他人微言轻,没机会当面向救命恩人表达谢意。
虞昭摸了摸鼻子,心道:日后做好人好事,一定要把脸蒙起来,当个轻松自在的蒙面好人。不然她走到哪就有人谢到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作秀呢。
等到太监总管的马车来到养子家门外,虞昭不顾管家的挽留,骑上黑马回家抱俊俏夫君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夜深人静,哒哒的马蹄声,在深夜的宫道上显得格外响亮。
傅寒洲在定国公府的门外来回踱步,为了分散注意力,他边踱步边背书,张冠李戴地背错了也没发觉。
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傅寒洲耳朵动了动,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远远瞧见一匹黑马从拐角处窜出来,傅寒洲身体比脑袋反应快,朝着黑马所在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呼啸的风声在耳畔好似炮仗,傅寒洲满心满眼都是马背上的姑娘,全力奔向他心爱的姑娘。
“吁——”
虞昭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左脚往前迈了一步又止住,站在原地不动。
“娘子!”
傅寒洲张开双臂将虞昭抱起来,眷恋无比地蹭蹭她的颈窝:“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陛下是想让我住宫里的,但我不是答应你要回家吗?我撒泼打滚,陛下才肯放行。”
虞昭半认真半玩笑地回答。
傅寒洲幽怨道:“娘子太受欢迎也是一种负担啊。”
虞昭踮起脚尖,亲了亲丈夫的脸颊,依偎在他怀中瓮声瓮气道:“夫君,我之所以晚归还有个原因。太监总管的养子,怕是熬不过今夜。我送公公去见他养子最后一面才耽搁到这么晚。”
傅寒洲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虞昭,又听她说:“我没能见我爹娘最后一面,挺遗憾的。所以我就想着一定要送公公见他儿子最后一面。”
听着如此揪心的话语,傅寒洲眼眶湿润,哑声道:“娘子,我从今往后都在你身边。”
“人始终要朝前看的,我已经走出来了。我有你,以后还会有我们的儿女。”
虞昭顿了顿说:“退一步来说,就算我没遇到你也没有儿女,还有千千万万的徽国百姓需要我。我不是无根浮萍。”
傅寒洲被这简单朴实的话语戳中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无比动容地说:“娘子,我从前世梦里有个重大发现,你应该是假死脱身,到定北镇开展新的生活,组织起虞家军,才有不足千名虞家军与三万北狄联军对峙两百天的奇迹。”
“哇——”
虞昭略显浮夸道:“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创下足以名垂千古的惊天战绩?如果是真的话,前世的我肯定是死而无憾。”
比起被霍忘尘和江伶月联手困死在霍家后院,虞昭更愿意相信这一版的“前世结局”,也更符合她本人的行事作风。
她连北狄祯亲王照样说动手就动手,岂会怕霍忘尘和江伶月?更不可能乖乖认怂,任由霍忘尘和江伶月往她头上泼脏水。
虞昭唯一惧怕的人是天顺帝,怕天顺帝对她起了疑心,更怕天顺帝利用她达成所愿,事后却对她卸磨杀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