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且月倏的回神,目光带着晦涩的期盼。
她追寻着那些残缺的信物,模糊的梦境,一路颠沛来到这里。
就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红叶浑身一颤,瞪圆了双眼,又仔细思量一番,这才开口。
“这是苏大人的贴身玉佩。当年他腰佩玉带巡城时,流寇见了他的旗号便绕道走。”
她望着窗外飘落的梨花,喉间滚过叹息。
“不知道是不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苏大人最后被扣上‘通敌’罪名,满门流放岭南……如今这世道,清官不如草芥。”
说到这个曾经的父母官,如今提起来只剩下叹息。
特别是现在时局动荡,红叶心中更是觉得难过。
“岭南离这里不远,你可有门路能帮我探查他的近况?”
祝且月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瓷白的脸庞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这是她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想起梦里那些美好,又想起苏大人被流放的现实,祝且月心口一疼。
只希望他在岭南还好好活着。
思绪飘飞,祝且月发白指尖摩挲着玉佩,青玉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红叶刚要开口,窗纸忽然发出“簌簌”轻响。
祁盛羽瞬间旋身挡在祝且月身前,腰间软剑已出鞘三寸,冷光映得他眉骨愈发锋利。
红叶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将两人往密室里面推。
“你们先躲在里面,一千万别出声!”
祝且月也早就反应过来。
反手扣住三枚银针,寒芒在袖中若隐若现。
妇人推门瞬间,祁盛羽剑鞘已抵住密室暗门。
借着门缝微光,祝且月看见他颈侧青筋,喉结在阴影中缓缓滑动。
一路来太多风吹草动,要了太多人的命。
他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祁盛羽虽然疏远冷淡,却也放在心上了吧。
“你刚才在和什么人说话?”
“妈妈胡说什么呀?这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别是听错了。”
红叶讪笑着回应,在青楼里混迹这么多年,总归练就了一身演技。
现在说起谎来也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最好老实安分一点,不要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
妇人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红叶。
这么几年,红叶出落的反而比当年刚刚被塞进来的时候更加水灵。
身上独特的韵味也是让她这个女人都赞叹不已。
若不是峰族人指定要红叶先来做试验,妇人还真不舍得把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头牌送出去。
“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人?”
“妈妈今晚说话怎么莫名其妙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红叶没有直接回应妇人的话,机警反问了一句。
心中却开始打鼓,不知妇人是不是已经盯上了祝且月和祁盛羽两人。
“刚才来了两个生面孔,我以为是峰族人那边派过来的,也不敢耽搁。结果刚推门进他们那个厢房,就发现有个舞姬死在床榻上,其他的乐师和舞姬也都纷纷昏迷,只怕那两个人没那么简单。”
妇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盯着红叶的眼神满是试探。
“我一直在这房间里面洗漱,怎么会看见奇怪的人。”
红叶虽然话这么说,掌心却在衣袖下攒紧。
特别是想到还有一个舞姬惨死,不由得开始思索起祁盛羽和祝且月说的话。
“你收拾完之后就去包厢,大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了。记得要伺候好大人,不要出了什么差池。”
红叶娇滴滴的应了下来,等妇人彻底走远,这才把密室的门打开。
只是眼神再次警惕而惊吓。
“你们刚才伤了人?青楼的姐妹们都是穷苦出身,来这里献艺献身也都实属无奈,她们只是想要活下来而已,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红叶一面替那个舞姬说话,一面也担心着自己的安危。
两人信誓旦旦会护自己和囡囡周全,那出去之后呢?
会不会觉得自己知道了太多事情就杀人灭口?
红叶一时间有些犹豫。
“你不赌,就连今晚都活不过。”
祁盛羽冷寒的声音响起,不轻不重敲在她绝望的心上。
祝且月眉头一蹙,望向他。
他没杀那个舞姬,还给了她活下去的机会,现在不解释,其实是为她们好。
但却这样一声不吭把草芥人命的罪名担了过去
祝且月的眼底竟显出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一丝心疼。
红叶盯着祁盛羽良久,重新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起来。
“你们要找的账本,十有八九在老鸨的床头暗格,正好今晚借我的局动手。”
话音刚落,女人就起身凑近祝且月,直直盯着她的脸。
“你男扮女装的伎俩不够好,又太惹眼,想要不被注意到喉结处的破绽,得动点手段。”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祝且月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捏碎,毫无犹豫的将药粉抹上秀脸。
她可以为了活命在五毒谷生吃毒虫。
还有什么比那更难的呢?
祁盛羽眼睁睁看着那张冷白面庞瞬间爬满狰狞红疹,喉间突然泛起涩意。
“每一次他们要生取女子的胞脏,仪式总会弄的非常隆重,包括老鸨也会在场。我们在宴席拖延时间,你尽快找到账本之后就先带着囡囡离开。全部安置好以后再来处理这边的事情。”
红叶对着祁盛羽交代着,最后用朱砂纸抿了抿嘴唇,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
那是视死如归的微笑。
“走吧。”
祝且月在祁盛羽身边微微侧头,不想让他看见易容后狰狞的面颊。
不想让他太担心。
药效带来的灼痛令她眼底寒芒更甚。
这一局,她得赢下来。
两拨人兵分两路,祁盛羽贴着墙根摸进老鸨寝室时,掌心还留着祝且月塞给他的以备不时之需的药粉。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肩甲上切出冷硬的棱线,腰间软剑随着呼吸轻晃。
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都在前厅的宴席,根本没有人在意后面的情况。
祁盛羽轻而易举就溜进了老鸨的寝屋。
可就在他撬开暗格的瞬间,梁上忽然跃下道黑影。
来人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狭长凤眼,眼尾上挑时像淬了冰的刀。
“你是在找这个?”
祁盛羽微微眯眼,那本账簿就在对方指尖翻动,发出“哗哗”轻响。
他盯着那双手,虎口有厚茧,指节泛红,分明是常年握刀的手。
“交出来。”祁盛羽拧眉逼近,软剑出鞘声如龙吟。
“既然你也想要账本,那就各凭本事,看看谁能拿到。”
男人将账本往自己的怀里收,一起身的瞬间,祁盛羽捏着软剑便刺了过来。
男人也会武功,轻松的躲了过去。
却没想到祁盛羽的反应更快,在男人转身的瞬间绕到他的身后。
下一秒,剑就已经横在脖颈处了。
“身手不凡啊,不像是普通习武人家京里来的?”
祁盛羽没理会男人的话,眼神勾住账本的方向不放。
“不想死,就交出来。”
黑影却忽然笑了,声线低哑带沙:“苏大人的冤情,你查清了几分?”
没料到他会在此时提起苏大人,祁盛羽危险的一皱眉。
剑尖却稳稳抵住对方咽喉:“与你何干?”
那黑影轻笑一声,忽地撤步,巧妙逃开剑身,却还是被祁盛羽划伤肌肤。
辗转腾挪间,祁盛羽瞥见他腰间挂着半块玉佩。
只是不等细看,对方已将账本抛来,祁盛羽稳稳接住,就见他纵身跃出窗外,衣摆扫过烛台,火苗晃了晃,将祁盛羽握剑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冷厉而孤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