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对她突变的嘴脸虽感到有一丝意外,但又觉得合乎情理,毕竟,那天他是真的想杀了她,可最后不知为何,他竟产生了一丝犹豫,就是那一闪而过的不忍,让他放下了弓箭。
虽说她救过他的命,
可他沈渊从来不是知恩图报的人。
“跟本殿进去,本殿定会说服你师父,赐药给你。”
他紧握着伞柄,立在雨中,身形清冷孤傲,如一轮高高在上的明月,正俯瞰着身下狼狈的女子。给人一种淡漠疏离之感。
“我虽不知六殿下有何门路,但母亲的药,我不想假手于人,”
苏时雨直接拒绝他的好意,她不想靠任何人,她也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苏二姑娘又何必自讨苦吃,”
他拧着眉头,似乎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本想着替她求药,也算可以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她似乎并不领情。
“六殿下多说无益,我是个认死理的人,再说,我不信师父会如此心狠,”
苏时雨跪麻的腿微微颤抖,声音却透出一丝坚决。
“六殿下是吧,你一直为师妹撑伞,手很酸吧,不如你把伞给我,我来替师妹撑。”
南宫钰脸上挂满了雨水,嘴上仍滔滔不绝的调侃,
“你师妹不领我的情,自然也不会要我的伞,”
沈渊声音冷冷的,但莫名听出一丝玩味,
“还请六殿下快些入殿求药,这雨繁密淅沥,恐淋湿了殿下的衣裳。”
苏时雨垂着眸,不卑不亢道,
沈渊看着她,静默不语,半晌后方撑着伞缓缓的走入阶梯,留下修长清冷的背影。
舒瑜急忙从怀里掏出龟壳,反复摇动,往地上一抛,三枚铜钱顿时溅起一阵水花,四散零落。
“二师兄,你为何突然占卜?”
芸渺知舒瑜也极擅占卜之道,但此道会折损气运与寿数,所以一般非重要的事情,他不会轻易占卜。
舒瑜眼眸低垂,看着滚动未停的铜钱,若有所思道:“我瞧着小师妹与那位六殿下气场颇合,一时情急,便想算出他们二人的情缘。”
“师兄算的竟是我与他的姻缘?”
苏时雨在一旁听着,见师兄提到情缘时,突然瞪大眼睛,心底竟产生了一丝丝异样,
“师兄可曾算出什么?但我瞧着这两人没戏,小师妹心机深沉,性子狠辣,睚眦必报,反观那位六殿下,真是风光霁月般的人物,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小师妹,”
南宫钰的嘴跟淬了毒一般,说起苏时雨的坏话,好似一箩筐都说不完。
舒瑜敛着眉,平静的看向地上淋湿的铜钱,沉声道:“卦象显示,他二人有两世情缘,第一世大凶,但第二世我算不出来。”
“既是两世情缘,第一世为大凶,但现如今究竟是那一世?”
芸渺问出在场之人都疑惑的问题,舒瑜算卦极准,甚至比之慈云掌门,还要略胜一筹,所以在他开口的那一刻,所有的都是带着好奇的眼神。
舒瑜摇了摇头:“我算不出。”
“这还是师兄第一次,算不出卦来,看来他们二人的情路,必然坎坷。”
慕辛摸着腮帮子,一本正经道,顿时让其他人不约而同的点头称“对”。
苏时雨不以为然,凉凉道:“师兄又怎知这不是我与他浮光掠影的第三世,”
“师妹如此抗拒,想来是极不愿与他产生交集,我看那六殿下对小师妹也淡淡的,二师兄,你这卦象不准,”
南宫钰挤眉弄眼,忽然嘲笑起二师兄舒瑜,
芸渺幽幽道:“若真的无意,刚才我们皆跪地在此,他又为何独为师妹撑伞,又为何只与师妹一人闲聊,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他倒是一点也不避嫌,二师兄算卦是极准的,也许是时候未到,他二人此时还未生出情意。”
良久,他们皆各怀心思,于漫天夏雨里,长跪不起,虽然膝盖已经跪到麻木,失去了触感,但没有一个人喊累退缩。
沈渊进去良久,却迟迟没有出来,他们跪了已有三个时辰了,但师父始终不肯松口,
虽是在夏季,但夜晚微凉,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让苏时雨身子猛得哆嗦,她的唇色发白,神色脆弱不堪。
她前世是跪晕了过去,三师姐身子骨弱,也亦是和其他师兄陪她跪了一夜,比她早早晕了过去。
她侧目望去,芸渺的神色极不好,柔美的脸庞添了一丝惨白,眼神也越发飘忽不定,似是咬牙在勉强支撑。
苏时雨心里微微触动,抬眸看向那道紧闭的门,突然开口说道:“朝云山魈隐派第五代弟子,苏时雨,自今日脱离师门,还请师父念在过往情分,怜悯赐药。”
她的声音如雷霆万钧,整耳欲聋,令在场的师兄师姐皆为一震,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他们正欲劝说,却不料那道关闭一天的门,正缓缓的打开,从里走出一位高大俊美的男子,和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
“你今日竟以脱离师门来威胁师父,小六,你太让师父寒心了……”
慈云掌门的眉眼竟肉眼可见的苍老几分,他垂着眸,眼底黯淡无光。
“若我不如此说,师父又如何肯见弟子,弟子别无他法,这世上能救母亲的,只有师父珍视的兰因。”
苏时雨眼眶含着眼泪,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既知是为师所珍视的,为何还要夺人所爱?”
“那东西对师父并无益处,反而令师父神志不清,我不知那东西,到底为何令师父如此珍视。”
“真是岂有此理,是不是这些年为师对你太过放纵,竟让你口无遮拦,编排起为师来了。”
慈云掌门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俯瞰着身下虚弱的小弟子,周身的气势凌人,让人喘不上气来。
慈云掌门今年七十多岁了,但一直吃着自己炼制的冰肌丸,有固颜的效果,所以表面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但就是因为她年轻的外表,极容易让人忽视她年长的岁月,
几乎是这一刻,众人纷纷感觉到来自长者的施压,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早已是古稀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