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突然想到什么,又黯淡了些:“他……都有后人了?”
问完了她又觉得自己得寸进尺。
他是那么优秀的人,在那个年代就接受了高等教育,还有报国之志。
难道还要求他与她天各一方这么久,为她这样的人守着?
江十堰却看破了她的心思:“他很多次在战场上生死一线,都是靠着要与你相见的希望撑下去的。你是他最重要的精神寄托,不要妄自菲薄。”
“真的吗……”许月凝的泪如开闸的水,“少爷,我的少爷啊……”
“我说的后人,是他堂弟的孙子。姚钧儒曾千辛万苦找到堂弟,嘱咐他找到你,让你如果自己身死一定要找到你,告诉你他从未负过你。”
“可姚家的人把姚钧儒的离家和牺牲都怪在你身上,花重金封锁了你的消息,他堂弟穷尽一生也没找到你临终前交代儿子一定要找到你的下落,找不到就让子孙后代接着找,以告慰姚钧儒在天之灵。”
“现在,这任务已经落到了他的孙子身上。”
许月凝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
【如果能有人为我做到这程度,我这辈子就值了】
【呜呜呜这是什么绝顶家国情怀Be美学】
【这么算的话,姚钧儒的孙子也有六七十岁了】
【以前觉得这些人就是历史书上的照片,其实他们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命运,却生生被战争改变了】
【和平万岁】
江十堰垂眸看着泣不成声的许月凝:“你也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明天见过他的后人就能化去执念,去入轮回吧。”
许月凝擦干泪,点点头:“我、我不是有意伤害原来那些住户的……”
“无妨,你没化成厉鬼前阴气有限。他们远离了这,过段时间就能恢复。”
许月凝这才放下心。
“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召唤你。”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许月凝双手相扣,膝盖微屈下顿,对江十堰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身影便逐渐淡去。)a§微°?趣±?小[§?说^?网¨ u÷免?°费£&阅?u?读2±
幻象也随之消失。
顶楼露台那浓稠的夜色也消散开去,露出了空中皎洁的月亮。
江十堰这才有空看弹幕。
【十姐,求求明天直播后续!】
【楼上我的嘴替,我也很想看!】
江十堰道:“这我不能作主,要明天问过两个当事人的意见再说。”
【那什么老祖还好吗?】
【哈哈哈,他今天翻了个大的,估计现在很不好了】
江十堰斜睨了在角落里发抖的玄学老祖一眼。
这时,十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把一人丢在江十堰面前。
领头的正是保安队长:“江小姐,我们听你的在楼上等着,果然抓住了这个装神弄鬼的东西!”
他踢了一脚,那人痛呼声,被迫抬起脸来。
赫然是那张青面獠牙的鬼脸!
【???这不是那老头打死的鬼吗,怎么在这】
【什么鬼?这不就是个人!】
刚才灯光全灭,直播间只能通过玄学老祖的红外线画面看出是张鬼脸。
现在月光明亮,镜头里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就特效化妆吗?有病吧,三更半夜化成来吓一个独居女性!】
【等等,既然他不是真鬼,那老头搞的那一出是什么?】
【太下作了,马扁不够,还直播演上小剧场了】
【老祖不是这种人!他很善良很热心肠的,是不是有误会啊】
【对啊,我说积蓄不多,买不起他1888的信物,他一下就给我打了八折】
江十堰只看向玄学老祖:“要不,你自己来说是怎么回事?”
玄学老祖衣服脏了,头发散乱。
山羊胡子被生死攸关时落下的鼻涕眼泪口水粘成一团。
他刚被许月凝吓得不轻,又想到砸得稀碎的饭碗。&??零?点3t看2书1 ?3?追¤最/^?新=?章e`节{
此时竟恼羞成怒,指着江十堰就想叫骂。
一直护在他身边的零晰幽幽开口:“你敢骂她一个字,我立刻叫许月凝回来给你弹琴。”
玄学老祖当即闭了嘴。
江十堰随手拽条凳子坐下,眉眼已经染了不耐:
“明早十点我还要待客。给你五分钟,该交代的交代清楚,不然我也可以免费送你张吐真符。”
“不不不不不不!”
玄学老祖这才慌了。
江十堰的本事他领略了,要是被她贴符什么话都往外倒,把姚妙华和沈聿淮供出来,他就真的别想在杭江混了!
他白着脸开始说:“我、我叫张白……”
张白是过过好日子的。
他家在杭江邻县,家里虽不算大富大贵,但在当地也算数得上的富户。
父母做服装生意,常年在全国跑,张白从小就被丢给爷爷奶奶管。
老人能给他好吃好喝,却没法给他好的教育。
于是张白早就无心学习,跟着帮人混迹街头,拿父母的钱抽烟喝酒玩女人。
等父母回来时,张白早成了个一头黄毛、满口脏话的混混。
父母怕他坐吃山空,又听县上的人说附近青华山上的道观能修身养性,就不由分说把儿子送了过去。
刚开始,张白想尽各种办法逃跑。
可下了山父母也不给钱,还狠心把他赶出门。
睡了几天冬天的桥洞后,张白觉得实在吃不了吃不好睡不好的苦,只能垂头丧气回道观,至少不用挨饿受冻。
他在道观里住了十年,耳濡目染学了点皮毛,说起话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观主去世后,他也不想回家了,问父母要了点钱就说出去闯闯。
这一出去,就是四十多年。
期间,他做过服务员、汽修工、外卖员、送水工……都是做段时间就觉得太苦坚持不了了。
直到去年,他偶尔刷到萤火直播上有人满嘴侃大山,公屏上却礼物飘不停。
看到放在行李箱里多年,观主送他的桃木剑,便计上心来。
起了个“玄学老祖”的威风名号,经营起了玄师人设。
在道观十年,张白是有点东西的,桃木剑也是有点做用,所以看看风水、驱驱小鬼啥的没问题。
在加上几十年混迹江湖的口才,他混出了名堂。
不得不说,网上那些人是真好骗啊!
他雇个几个人演演小剧场,1888的信物和符篆他们就不要钱似得抢。
你说救下孕妇那件事?花三万就解决的小事罢了。
他雇了个人连线,当着这么多粉丝的面说了预言。
第二天让雇来的人来直播间千恩万谢,在群里发了几张p过的现场图,就轻易收割了一大片信任和钱财。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人家里被雷劈了,杭江这么大,谁又会去查呢?
这些年,他养了一批人,定期扮成各种人陪他演戏。
粉丝有求,他要么说机缘未到或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反正他又不伤人性命,赚点钱糊口罢了,何罪之有?
看演戏也该交门票钱不是!
“那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张白眼球转了转:“就是我看不惯你热度这么高,就找人扮鬼想杀杀你的威风。”
【这才是真神棍!】
【气死我了上个月刚在他直播间买了好几张符,花了我一个月工资!】
【难怪我上次求他帮我解决事,他说我跟他机缘不够,原来是根本不会】
【还口口声声说要教育人家女主播,结果一见鬼就吓得拉裤子】
【要不是十姐出手,你早没命了好吗!】
【杀威风把自己饭碗杀了!这属于诈骗了吧?报警!】
【报警,退钱!】
【报警,退钱!】
张白看着弹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想想以后再也不能轻轻松松说几句话,就有成千上万的进账了,他的心都在滴血!
江十堰却似不信,冷冷追问:“只是这样?”
张白不敢直视她,只梗着脖子:“那还能有什么?”
他知道,只能为姚妙华和沈聿淮这锅揽了。
幸好他还有那五十万,还偷偷录下了他们的对话。
以后缺钱,也可以再去找他们……
这么想,张白不禁又得意起来,却不小心触到江十堰洞若观火的眼神,下意识地一抖。
还好,江十堰只看了他几秒就重新半阖上了眼皮。
她向保安队长点点头:“麻烦报警,把他俩都带走。”
同一时间。
姚妙华看着镜头里,张白那没出息的样子,气得差点砸了手机。
“真是个废物,废物!”
沈聿淮也沉着脸:“我明明找了顶级黑客,她不可能开播的。”
难不成,江十堰真的能掐会算,早就做好了预防?
可根据他有点模糊了的记忆,她就是个内向、木讷、无趣的人。
为什么突然能掐会算,神通广大了?
他真想得入神,灯光却突然熄灭。
四周骤然陷入黑暗,不知道是不是沈聿淮的错觉,连空气都安静了很多。
“怎么回事?!”是姚妙华气急败坏的声音,“亚澜不是五星级酒店吗?怎么还会停电?”
“我打电话给他们老板!废物,全特么是废物!”
可沈聿淮已经觉出了不对,怎么外面透进来的灯光也消失了?
他侧耳听了听,突然问:“姚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姚妙华正暴躁地找酒店老板的微信,不耐烦地答:“什么声音,没有!”
“不,真的有,你认真听!”
姚妙华被他按住,怒气上涌正要冲他大吼,突然听到一道清脆的笑声。
几分钟后,又是一声。
静谧暗夜里,这笑声像从隧道的另一头传来,格外阴森诡异。
后面好像还跟着两个字,只是离得远听不太真切。
两人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会。
果然,几分钟后笑声又响起。
这次,姚妙华和沈聿淮都听清了。
那是个婴儿的笑声,他在说——
“嘻嘻,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