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初次交流,走出阴霾

京海市东三环立交桥下,阳光斑驳,尘埃在光柱中无声翻滚。

接连几天,林旭的身影,总会准时出现在这里。

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旁边还有一瓶温热的矿泉水。

朴束依旧蜷缩在那个冰冷的水泥桥墩的阴影里,怀里紧抱着那把破旧的木吉他。

林旭从不多言,只是将食物和水轻轻放在他身旁,然后便找一处不远不近的角落坐下,安静聆听。

吉他声时断时续,歌声沙哑而低沉,旋律简单,却总带着一种刺痛人心的力量。

朴束最初的眼神,如同受惊的野兽,对林旭充满了警惕与疏离。

每一次林旭的靠近,他都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手指紧紧扣住琴弦。

但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那份如同坚冰般的戒备,似乎在林旭沉默的陪伴与温热的食物中,悄然融化了一丝。

他依旧沉默寡言,吉他与歌声,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交流方式。

林旭注意到,朴束那把吉他的琴弦已经老化得不成样子,有些甚至起了毛边,弹奏出的音色也带着一丝沉闷的嘶哑。

这天,林旭在朴束常坐的角落,不经意地留下了一套崭新的顶级尼龙琴弦,还有几枚不同厚度的拨片。

他什么也没说,放下东西后,便如往常一般,在不远处坐下,等待着那熟悉的歌声。

黄昏时分,林旭准备离开时,朴束依旧没有碰触那些新的琴弦。

第二天,林旭再次来到桥下。

隔着一段距离,他敏锐地察觉到今天的吉他声似乎有些不同。

音色清亮了许多,不再那般晦暗沉闷,多了几分难得的穿透力。

他走近,看到朴束怀中的吉他,已经换上了崭新的琴弦。

朴束低着头,手指在新的琴弦上拨动,一串略显生涩却充满质感的音符流淌出来。

当林旭放下食物和水,准备像往常一样坐下时,朴束拨弄琴弦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没有躲闪,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林旭。

那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丝困惑,一丝探究,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细微的松动。

“谢谢你!”

朴束沉默后,缓缓开口对林旭道谢。

林旭心中了然:时机差不多了!

他对朴束微微一笑,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歌谱。

歌谱是手写的,字迹苍劲有力,每一个音符都清晰可见。

他走到朴束面前,将歌谱轻轻递了过去。

“这首歌,或许很适合你!”

林旭的声音平静而温和。

朴束的目光落在牛皮纸袋上,又看了看林旭,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

他沉默地伸出手,接过了歌谱。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牛皮纸,抽出里面那几页写满音符与歌词的纸张时,动作明显顿住了:

《平凡之路》。

仅仅是这四个字,就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一种被瞬间击中,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被骤然照亮的震颤。

林旭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桥洞。

……

夜,深了。

城市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万籁俱寂。

冰冷的月光透过桥体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朴束独自一人蜷缩在桥洞的阴影下。

他颤抖着伸出手,将那份手写的《平凡之路》歌谱,小心翼翼地铺在自己面前。

借着远处路灯投来的微弱光芒,他的目光逐字逐句地扫过那些歌词。

指尖在新换的琴弦上,生涩地拨动着。

一个又一个音符,从他指下流出,汇聚成一段略显笨拙,却饱含情感的旋律。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声音干涩: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吗,via via…”

沙哑的歌声,在寂静的桥洞下回荡,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孤独。

“易碎的,骄傲着。”

“那也曾是我的模样…”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眼眶微微发热。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歌声越来越激动,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感,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他胸腔中剧烈翻涌。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当唱到这一句时,朴束的声音猛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宣泄。

他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歌谱上的字迹。

一曲唱罢,他将脸深深地埋入手臂弯中,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压抑了多年的孤独,委屈,不甘,绝望……在这一刻,随着这首歌,彻底爆发出来。

“知我者……林旭……”

他口中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酸楚与一丝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释然。

第二天,当林旭照常带着食物和水来到桥下时。

朴束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弹唱。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怀里抱着吉他,身前摊开放着那份《平凡之路》的歌谱。

看到林旭走近,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旭。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

“那首歌……是你写的?”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一丝探寻。

林旭在他身旁坐下,微微一笑。

“嗯,但我觉得它属于你!”

朴束沉默了片刻。

他低头看着歌谱,又抬头看看林旭,眼神中,似乎多了几分久违的活气,不再是那种死水般的沉寂。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

林旭看着他,眼神真诚而温和。

“跟你一样,喜欢音乐之人!”

“我开了一家音乐工作室,有空……来看看吗?”

林旭真诚地发出了邀请。

朴束的身体微微一僵。

音乐工作室?

这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甚至带着一丝刺痛。

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

他害怕再次被人利用,害怕再次被那些虚伪的承诺所伤害,害怕再次被冰冷的规则所束缚。

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有那首《平凡之路》,却像一缕微弱的光,照进了他早已封闭的内心,让他产生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动摇。

他犹豫了,眼神闪烁,没有立刻回答。

林旭看出了他的挣扎与顾虑,并没有催促。

他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我的大门为你敞开,随时欢迎!”

说完,林旭便转身离开了。

桥洞下,只剩下朴束一人,以及那份改变了他心境的歌谱。

寒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朴束低头看着《平凡之路》,眼神中的挣扎与希冀,交织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