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耳热之际。
武植端着一碗酒,踱步至安道全席前。
安道全见状,连连说道:
“寨主哥哥……使不得,使不得!安某实在是……不胜酒力,再饮便要失态于众家兄弟面前了!”
武植呵呵一笑,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坐。
“安神医莫要误会。武某并非是要为难神医,与你拼酒。”
“而是武某刚刚想到一个关于我梁山医疗救护方面的点子,想与安神医商议一二,还望神医不吝赐教。”
“哦?”
此言一出,安道全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他连忙拱手道:“寨主但有所问,安某知无不言,何来赐教二字,折煞安某了。”
对于一个真正的医者而言,探讨医术,远比应酬饮宴来得更有吸引力。
武植也不再绕弯子,将手中的酒碗放在桌案上。
“安神医,你也知道,我梁山兄弟多是些在刀口上舔血的汉子。
前几次,我梁山兄弟下山攻打周遭坞壁村寨,虽是屡战屡胜,却也有不少兄弟挂彩受伤。”
“其中大多是些箭矢擦伤、刀枪划过的皮外伤,虽不致命,却也需大夫一一包扎救治。
若都指望军中有限的几位医官,一来人手着实不足,二来也怕耽误了那些真正身受重伤的兄弟的救治时机。”
“武某当时便在想,我们梁山泊如今人丁兴旺,挑选一些心思细密、手脚麻利的男女,专门组建一支医护队。”
“由安神医您,还有寨中几位随军大夫,亲自教授他们如何清理伤口、敷药包扎、初步止血,乃至简单的接骨固定之法。
这些‘医护兵’,便负责处理寻常的皮肉小伤。”
“他们若是遇到处理不了的重伤,再立刻送至神医和诸位军医处,由你们全力施救。如此分流,岂不两全?”
武植将后世医院那种分级诊疗、护士辅助的体系,用这个时代能够理解的语言,简略描述了一遍。
安道全忍不住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赞赏之色。
“妙!妙啊!”安道全激动道:“寨主此法,将医治流程细化,各司其职,如此一来,救治效率必将大大提升!
寻常小伤便无需惊动医官,医官则能集中精力,救治重伤垂危之人。”
“安某行医半生,只知埋头钻研医术,却从未想过,这救人的章法,竟也能如此统筹规划!
寨主高瞻远瞩,安某……拜服。”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
武植惦记着医护队之事,当即便唤来了军师朱武。
“军师,昨日与安神医商议的医护队,今日便着手组建。你速速从寨中挑选一百名心灵手巧、做事沉稳的男女,交予安神医统领操练。”
朱武躬身应道:“寨主深谋远虑,此举大利山寨,属下这就去办!”
言罢,朱武片刻不敢耽搁,当即点起人手,在山寨各营中仔细遴选起来。
不出半日,便已凑齐了一百人带到了安道全跟前。
安道全见人员到齐,也不多言,当即将这一百人领到一处宽敞的操练场上。
“诸位兄弟姐妹,今日寨主委以重任,命我等组建医护队,日后专司救治受伤的弟兄。
此乃活人性命的大事,尔等务必用心学,用心记!”
一番简单开场白之后,安道全便讲解具体处理流程。
从如何辨别伤势轻重,到如何清创、敷药、包扎、止血,再到简单的骨折固定之法,都一一演示,不厌其烦。
那些被选来的这些男女,原先大多是做些杂役或是寻常巡逻的活计,何曾想过自己也能学这救死扶伤的本事?
平日里弟兄们沙场受伤,轻则咬牙硬挺,重则只能听天由命,哪里见过这般章法井然的救治手段?
此刻见了安道全的演示,听了他的讲解,一个个只觉得眼界大开,如同拨云见日。
“乖乖!原来救人还有这许多道道!”
“安神医这手艺,真是神了!”
“往后咱们也能救人了!”
众人议论纷纷,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便能上手一试。
学得一技之长,日后在山寨中,腰杆也能更硬几分。
武植在旁看罢,欣慰地点了点头,梁山野战医院的雏形算是有了。
他又开始盘算起另一桩事来。
烈酒虽能给伤口消毒,但那滋味……怕是铁打的汉子也得龇牙咧嘴。
碘酒对人体刺激性便小了许多,且消毒效果更佳。
若是能把后世的碘酒发明出来就太妙了。
只是这碘酒如何制得?
武植眉头紧锁,在空地上来回踱步,苦思冥想。
海带?海藻?这些东西富含碘化物!
他猛地一拍大腿,脑中灵光一闪!
“来人!速去寻些海边常见的干海藻来,越多越好!再取上好的硝石粉末、陈年米醋若干!”
喽啰们虽不知寨主要这些东西何用,但见寨主神色郑重,不敢怠慢,立刻分头行动。
等一应物料备齐后。
武植亲自带着几个心腹喽啰,来到一处僻静的空地上。
他先命人将那干海藻架起,一把火点燃。
烈焰升腾,浓烟滚滚,海藻在火焰中噼啪作响,逐渐化为灰烬。
待火焰熄灭,武植将那尚有余温的灰烬收集起来,足足装了数个大陶瓮。
下一步就是将清水倒入瓮中,将灰烬充分浸泡。
半日之后,将那浸泡过的灰水用数层细麻布小心过滤。
去除残渣就得到颜色微黄、略带腥咸味的“含碘滤液”。
下一步将米醋倒入。
随着大量米醋的加入,瓮中滤液顿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酸味。
武植深吸一口气,眼神专注,亲自抓过一把雪白的硝石粉末,对身旁的喽啰道:“加大火力,持续搅拌,莫要停歇!”
说罢,他将硝石粉末分作数次,缓缓洒入那酸化的滤液之中。
炭火熊熊,瓮中溶液被搅动得翻滚不休。
很快,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微黄的溶液,颜色竟开始逐渐加深,从淡黄到赭黄,再到红褐……最终,随着最后一撮硝石粉末的加入和持续加热搅拌,
瓮中溶液竟变得浑浊起来,丝丝缕缕、暗沉沉的紫黑色沉淀物,如同幽灵般缓缓析出,沉向瓮底!
“成了!成了!”武植见状也是兴奋不已。
周围的喽啰们何曾见过这等奇景?
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啧啧称奇,只道是寨主又在施展什么神仙手段。
武植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待那紫黑色沉淀不再增多,便命人熄了火。
将上层已变得相对清澈的液体滗去,露出了瓮底厚厚一层紫黑色的糊状物。
再命人用干净的细密麻布,将这糊状物反复过滤挤压,得到了一捧湿漉漉的、泛着些许幽暗光泽的紫黑色粉末。
又取来上等白酒,倾倒少许,淋洗那些紫黑色粉末,将其中可能残留的杂质溶解洗去。
一番操作下来,滤布上留下的,已是相对纯净的紫黑色固体。
最后,武植将这洗净的紫黑色粉末摊在一块干净的瓦片之上,置于通风向阳之处,命人小心看管,慢慢晾干。
数个时辰之后,待水分尽去,瓦片上便留下了一层薄薄的、带着些微金属光泽的紫黑色晶体。
武植拈起少许晶体,凑到鼻尖轻轻一嗅,一股特有的、略带刺激性的气味传来。
他又在指尖捻了捻那晶体,感受着其独特的质感。
“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梁山!”武植仰天大笑,畅快至极。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试着做碘酒,居然还真成了。
也不枉费上学时候用心学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