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侯府的何夫人离开宁家当天,何大公子就被金吾卫从府里抓走了。
军校们把人拖出去时,这位名满京师的风流公子,当场吓得嗷嗷直叫。
他爹临江侯半句话都不敢说,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拖出去。
何大公子这种公子哥,从小到大别说是受刑,连风吹雨打都没挨过。
进了诏狱自然用不着审,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不等审案的人动手,口供就写了四五张纸。
若那审案的人要给他安个造反谋逆的罪名,他怕是也要一口承认。
既然招供招的利落,人在诏狱就没吃太多苦。
案子是无可辩驳,根本就是仗势欺人草菅人命。
这样的案子若往重了判,无非就是杀人偿命,判个斩立决立刻处死。
若要往轻了找补也是可以,一来看着是勋贵子弟,二来是醉酒斗殴。
判一个斩监候等着秋后问斩,小命儿就算保下多半条了。
临江侯何家见宁元竣不管这事,少不得派人进宫,就求到何昭仪跟前。
昭仪娘娘向来疼爱这个侄子,立刻就要拉着五皇子,去万岁爷跟前哭求。
幸亏是沈阁老不糊涂,拼死把何昭仪给拦住了。
眼下这个时候,何昭仪就要晋封贵妃,五皇子能够正位东宫。
可不能被娘家的祸害侄儿给搅合了!
听了沈阁老一番言语,何昭仪这才如梦惊醒,背后吓出一身冷汗。
为了贵妃的位份与儿子的前途,她是不得不狠心了。
何昭仪学着古代贤妃的模样,青衣白袍披发脱簪,在御书房门口长跪。
求万岁爷千万不要怜惜自己娘家,一定要秉公评判这个案子。
昭仪娘娘在宫里做着样子,沈阁老就暗中派人,往诏狱里递消息。
请何大公子顾全大局,不要让父母与姑母为难,早些自尽谢罪。
若是人真的能死在诏狱,还算是个顾全颜面的好结果。
沈阁老给何昭仪出的主意极好,无奈何大公子不是个顾全大局的人。
姑母赏赐的毒药是递进去了,上吊的绫子也有,可他就是舍不得死。
一连墨迹了十多天的功夫,耗到正月都过去,何大公子还在诏狱熬着。
为了这个宝贝侄孙儿,宁老太君又病了,肺热气喘不止。
宁夫人等三个儿媳妇,都是连日侍汤奉药,围在病榻前侍奉。
老太太听不着消息,心里没法不急。
就连鹤寿堂院里院外,底下人人来人往,都免不了议论这事。
“总不能是死罪吧?”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怎么就不会判死罪了?”
“毕竟是侯爵府的长子,若能判个误杀,免了死罪也为可知。”
“那诏狱是什么地方,进去了还能有个活着出来的?”
“这么多天半点消息没有,怕是凶多吉少?”
梨月偶尔从鹤寿堂路过,恨不得远远避开,不想听见这些死死活活的话。
何大公子在诏狱里的消息,国公爷宁元竣一清二楚。
昨天梨月去燕宜轩送点心,在小厅收拾膳桌的时候,还听见覃乐瑶说起。
覃将军是金吾卫指挥使,虽然不直管抓人审案,这些事情都知晓。
听说是万岁爷已经有口谕,要尽快把何大公子赐死在诏狱里。
毕竟是外戚勋贵人家,万岁爷要给足体面。
若姓何的混账东西不肯体面,自然会派人帮他体面。
二月初二那天,何大公子的尸身被金吾卫送回了临江侯府。
一架窄窄木床搭着白布,晴天白日两个人抬着,直送到何府门口。
老百姓听说都来看热闹,把一路大街小巷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么做是为了平息京师百姓愤恨,也算是暴尸之刑。
“毕竟是勋贵子弟,又是何昭仪嫡亲侄儿,万岁爷都不网开一面?”
“你没听那天太太说,昭仪娘娘怕被娘家连累,都要大义灭亲呢!”
“若是何昭仪亲姑姑都这么说,也真是要命了。咱们二小姐是命苦,如今何家这个样子,亲事也不知能不能推得掉。二小姐成了望门寡,往后可怎么攀亲事!”
锦鑫堂的小厨房里,大伙儿正预备膳食。
专给宁二小姐备膳的那个婆子闲得五脊六兽。
早膳的时候做了两样细粥与三四种精致小菜,二小姐半点没用。
中午又做了一碗虾茸蒸蛋羹,也是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晚膳她干脆不动手了,只把上午的剩粥热了热,又蒸了一碟米糕。
宁二小姐一直茶饭不进,宁大小姐与覃乐瑶都去劝过,也是不顶用。
其实宁国府这样的门第,小姐就算是望门寡,往后照样不愁嫁。
就算京师里的勋贵人家有些嫌弃,往外省嫁也是好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梨月弄不懂她为什么这般难受。
正听众人说话,院门口一群人走过,丫鬟婆子前呼后拥,排场特别熟悉。
“大奶奶这是要去哪里,她数完米粒念完经文了?”
沈氏自过年后好久不出屋,这会子招摇着出门,也不知是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