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虚空。
特洛伊木马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一个了,确定了她们两个要在虚空长时间生存之后,特管局就又加班加点赶出来一个“太空舱”。
两室一厅,还有做饭的地方。
虽然这房子的女主人现在只会蒸速冻烧卖吧……
然而这个比先前豪华了很多的特洛伊木马比起它周围的物事,只能说是沧海一粟。
如果有人此时从极远的地方看过来,会发现,那银白色的舱体被一头占满全部视野的黑色巨龙环抱着,如同守卫着一颗莹白的珍珠。
只可惜这宏伟画面只有一位欣赏者。
卡俄斯麻木的一声不吭,祂甚至已经不在原位了,抱着已经空无一物只剩本源的奥林匹斯山,像一坨隐身的虚无雾气一般被那巨龙挤在角落里。
不是祂不想发飙。
为了不被虚空的意志察觉,祂早在数万年前重新归来之时就已经进入了沉睡,只要祂不醒,祂就可以像最初从虚空中诞生之时一样,不被排斥、不被剥夺。
祂消化着这些本该属于祂的本源,直到祂拥有能够成为虚空主宰的力量。
直到祂从漫长沉睡中被一屁股坐醒的时候,卡俄斯还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祂下意识的暴怒,想要灭杀这胆大包天的宵小。
……祂对上了一双和奥林匹斯山差不多个头的灿金色兽瞳。
不是,虚空中为什么会有活物啊!!
如果卡俄斯有脸,祂的表情一定是呆滞的。
祂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那巨兽的怀抱中——
祂清晰地从那上面感受到了,本应该安详地待在祂肚子里的厄洛斯本源。
卡俄斯下意识的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眼前的一双金色大眼却瞬间警惕起来,并向祂呲开了一口雪白的利齿,遥远的呓语从不知处传来,恐怖的恶念瞬间跨越时空降临过来。
“……”不是你。
卡俄斯很憋屈,祂不知道为什么肚子里好好的爱神本源就没了,本来厄洛斯就是祂五个孩子里最强大的,是祂如今最重要的能量来源之一。
虽然这么长时间祂也只消化了一半,虽然祂知道厄洛斯一直有点小心思,但是祂不在乎,塔尔塔罗斯也是祂的一部分,回收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祂不是看不出这龙也不过虚张声势,她甚至还没有拿到神的位格,或许她在任何一个神国都可以成为造物主座下最强大的造物。
但,她面对的是另一个造物主,一位存在于亘古,已经在试图用意识侵占虚空的,强大的造物主。
那团融合于虚空的,神与神国的混合物翻涌起来,像是一团不断扩大的阴影一般,试图蔓延至利维坦的龙躯。
龙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祂,龙口喷射出炽热的吐息。
她轻声道:“世界……‘树’。”
那是一个唐粥粥听过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复述的词语,哪怕是卡俄斯也一样,它不带任何攻击性,也没有任何侮辱意味。
但是那团巨大的阴影却迅速在虚空中翻卷出来,将自己收缩得仿若一团从未存在过的虚无。
紧接着,不管是利维坦还是完全封闭装死了的卡俄斯,都感觉到虚空之中一道有如实质的目光投射下来,同样不带任何攻击意味,利维坦坦然的任由祂审视,卡俄斯却吓得屁都不敢放。
……这就像是一个本该死了三年的偷渡犯和有可能要犯罪的公民同时被警察查住了一样。
那道视线疑惑的在巨龙怀里打量了一下,那个球包裹的生命同时具有两个神话的气息,简直像是一个美洲土生土长的大熊猫。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那道视线终于消失了,而卡俄斯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开始和这条古怪的龙有商有量的谈判。
祂并没有开口,而是用一种类似神识连接的方法和利维坦直接进行意识上的沟通。
“哎朋友,你抱着的那个,应该是我的孩子,可不可以……”
“世界……”
“朋友我没有敌意!但是你拿着这个也没有用啊!”
“世界……”
“我们商量一下,我给你别的,大地、黑夜、黑暗,你随便挑,我们换一下好不好……”
“世……”
“……”哪怕是窥见世界灭亡结局的那一日,卡俄斯也没有这么绝望过。
这黑黢黢的玩意儿从哪来的!她家造物主呢?!
……
唐粥粥的意识体仍然睡在那记忆宫殿的王座之上。
她的白金色长卷发沿着王座蔓延下来,像是一面瀑布木香花墙。
长睫毛雀儿一般时不时轻颤,每每让人觉得她要醒了,可是转眼间又死寂下去。
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缓缓踱步上前,蹲在她身侧,将脸放在她的膝头,动作轻到像是对待一捧易碎的泡沫。
实际上她看起来也确实要碎了一般。
细密的裂痕像无耻的鬼手一般爬满了这具完美的躯体,那是另一个神话的神格在排斥这具魔身。
那裂痕之下是崭新的躯壳,即使仍然隔着一副皮囊,也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其下散发的圣洁气息。
不是先前因为容貌和翅膀给人带来的错觉,而是实打实的,面对天神一般不自觉升起的顶礼膜拜的欲望。
哪怕是强如利维坦如今的程度,在她身边时也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被影响。
爱她,想被她爱,想无时无刻紧紧依偎着她,想让这双美丽的慈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她。
利维坦慢慢的由蹲转跪,她扬起脸来,如同曾经仰望父神那样仰望着爱人的容颜。
爱与嫉妒是相伴相生的,由爱生嫉恨,仿佛镜中的自己。
嫉妒是爱的倒影,她们是这样的相配。
她过去也有想过,她这义无反顾的长达九十三万年的追逐,究竟是因为不甘,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爱。
还是因为她被“爱”的本源影响,又或者是更高维的那只手从一开始就将这一切写入了计划。
她们的爱是纯粹的没有杂质的吗?
空无一物的深海之下三千年,是囚禁她一生的牢笼。
曾经依偎在她掌心的温度,是她九十三万年的可遇不可求。
可是她被爱着,她也曾被炽热的爱奔赴而来,即使是掌管着爱欲的神明,也只爱着、只看着她一个。
她缓缓将手指与沉睡的公主交叉相握,生怕弄痛这娇客一点。
她低声唤:“姐姐,该醒了。”
————
————
周饭饭:就算她算计我怎么了!她爱我才会算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