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呢?!”
陆至凌一边大吼,一边比划,“我老婆,姜引,这么高,这么瘦,皮肤白,眼睛大,超级漂亮,身边带着一只刺猬一只黄鼠狼一只灰毛鼠——别说你没见过!”
姜引说过,掏心人是流氓版的非人类警察,平时不会轻易现身。
既然他出现在这,就代表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姜引也是在这个酒店失去踪影的,这肯定不是巧合。
“快说,我老婆呢?!”
在陆至凌的各种威逼利诱之下,小菜鸟掏心人终于屈服,一边叨叨着“我看你是同行家属才帮你的你可别告诉我领导啊”,一边领着陆至凌上了六楼。
这时会场的阵法刚被破开,里面的鬼弥香还没散干净,陆至凌心生不妙,正要进去,迎面就和一个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
陆至凌低声道歉,这才发现对方是个十几岁的女孩,浑身脏兮兮还伤痕累累。
但是,她头顶的那个掉了钻的发卡,格外熟悉。
今早姜引出门时,白倦头上戴的,好像就是……
“闷骚男?!”
白倦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
陆至凌嘴角抽了抽,“白……倦?”
陆至凌用两秒钟接受了现实,这种自家孩子突然长大的感觉真的复杂又微妙。
白倦一摆手,“不说这个了,你看没看到姜引?”
陆至凌一怔,“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白倦用力挠了挠头,“刚才还是的,我一转身她就没影了!”
不知是姜引灵力太弱无法感应,还是有人故意抹去了她的行踪,白倦他们只能推测出姜引往郊区的方向去了。
郊区……
雾底山三个字,突然从陆至凌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一路上听白倦或真实或夸张地描述他们今天的遭遇,陆至凌的呼吸都不知道停了几次。
他应该早点过来的。
不,他就不该让姜引离开他的视线。
陆至凌在黑暗的山林中不停地寻找,奔跑,直到切切实实把姜引抱进怀里,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心跳,陆至凌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雾底山?”
姜引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也不管陆至凌的洁癖了,直接在袖子上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抬手去擦陆至凌脸上的汗水。
“我说是心有灵犀你信吗?”
陆至凌把她粘在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毕竟这里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姜引愣愣眨眼,“第一次……相遇?”
那不是在陆家老宅的客厅里吗,你还摆臭脸给我看来着。
陆至凌笑了笑,“你果然不记得了。”
也对,那都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当时的陆至凌不过十岁出头,是个比现在还要臭屁闷骚的怪小孩,暑假时跟着家人到雾底山
有一天,他实在无聊,一个人到山上闲逛,没想到大白天的,居然遇到了鬼打墙。
当然,当时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的小陆总不会承认这是鬼打墙的,他只是迷路,而山上的树又刚好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就在他第七次回到原点时,陆至凌终于有点慌了。
明明是大夏天,周围的温度却在悄悄下降,陆至凌甚至觉得浑身发冷,腿也因为长时间的步行有些发软。
潜藏在阴影里的东西悄然接近,眼看就要拖住陆至凌的脚踝。
就在这时,随着“呀嘿”一声,一个小小人影从天而降。
“哪儿来的小瘪犊子,搁这儿憋着使坏,看我不把你肚里那点坏水儿全给你捅咕出来!”
女孩看着也就六七岁,操着一口流利的东北腔,白背心黄短裤,长发在头顶扎成两个花苞,手中挥舞的木棍虎虎生风,一下敲在陆至凌身后那棵老杉树上。
那一刻,陆至凌好像听到了一声男人的惨叫声。
“好了,没事儿啦。”
女孩把木棍往地上一拄,圆圆又黑亮的眸子望着陆至凌,忽然歪头“咦”了一声。
“你长得还怪好看的呢。”
陆至凌脸一红,他迅速把原因归咎于突然恢复的高温上。
女孩很热心,怕他再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一路领着他下山,还摘野果给他吃。
路上,女孩的脸突然有些惨白,陆至凌以为她中暑了,女孩摆摆手,跑到草丛边弯腰吐了一会儿,又生龙活虎地回来了。
陆至凌隐约看到,草丛边上,那夹杂在一片翠绿里的红色痕迹。
山脚处,两人告别,陆至凌低头犹豫了好久,最后从口袋里掏出爷爷送他的怀表,想要送给帮了他的女孩留作纪念。
一抬头,人早就没影了。
盛夏的风拂过树梢,她也像那阵风一样,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日月轮转,岁岁年年,还是在这座山,还是这个季节,时隔十六载,那阵风又回到了他身边。
后脑忽然一阵刺痛,随着陆至凌的讲述,断续的记忆碎片浮现在姜引的脑海中。
这应该是妈妈去世的那个夏天里发生的事。
她只依稀记得,那年的妈妈有些反常,特意在她暑假时把她接到宁城玩,她们好像还在山里生活了好几天。
现在想来,当时的姜引身体应该很差了,而妈妈忙着在雾底山里设下法阵,只能用这种方法把她带在身边。
那之后没多久,妈妈就走了。
而她生了一场大病,连续高烧了近一周,醒来后,失去了关于那个夏天的绝大部分记忆。
这应该是命格被改变的后遗症吧。
如果没有妈妈,姜引一定已经死在了那个炎炎盛夏里。
好可惜,和妈妈最后相处的时光,和陆至凌初次相遇的场景,她全都记不清了。
妈妈……
姜引望向不远处的无字墓碑,眼底又是朦胧一片。
陆至凌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姜引回过神,忍住泪水,笑着问陆至凌,“你当时怎么没有问我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