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江晚卿强作镇定的脸，又掠过顾行那掩饰不住的慌乱。
他自然一个字也不信这拙劣的借口！
这湖里哪有什么稀罕活物，不过是养了些寻常的锦鲤！
萧祁这维护的是谁，为了江晚卿？还是为了他自己的颜面？
这就有些意思了。
周围的宾客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低低响起。
晋王都如此说了，谁还敢质疑？
只是那目光中的探究和玩味，却更深了。
谁也不是傻子。
顾行那副狼狈的模样，江晚卿微红的眼眶。
湖畔这僻静之地，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看稀罕活物”！
怕是被晋王撞见了两人私会吧。
“原来如此。”谢玄仿佛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笑容可掬，“倒是我这做主人的疏忽了，让未婚妻子扰了殿下雅兴，臣提晚儿向您告罪。”
他姿态放得极低，言语恭敬。
“方才我见到晋王殿下一人来得湖边，并没有顾公子......”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既然晋王是后来的，那就不言而喻了。
顾夫人猛地从人群中挤出，几步冲到顾行面前，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狠狠扇在了顾行脸上！
力道之大，打得顾行一个趔趄，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孽障！”顾夫人指着顾行，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尖厉刺耳。
她猛地转头，怨毒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缠上江晚卿，声音响彻湖畔，字字诛心，“分明是你这不知廉耻的狐媚子！假借余氏之名，私传口信，将我儿诱骗至此！原本就无名无分地与我儿来往之时，我就不同意，我儿的名声要被你毁尽了！江晚卿！你好狠毒的心肠！自己攀上了谢家的高枝还不够，还要来祸害我顾家！你……”
“母亲！”顾行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又惊又怒，嘶声想要阻止。
“你闭嘴！”顾夫人厉声呵斥。
今日她必须让江晚卿承担所有罪责！只有这样，才能保住顾家和她儿子的名声！
她指着江晚卿，对着所有宾客，不顾脸色铁青的谢玄，还有眼神彻底冰寒的萧祁，说出了最狠毒的话，
“大家看看！这就是江家教出来的好女儿！尚未过门，就如此不安于室！勾引外男！谢将军！您可要擦亮眼睛！这样的女子，如何配做您谢家的主母？！如何配进谢家的门？！”
所有目光，如同无数利箭，带着鄙夷、唾弃和审视，狠狠射向浮桥边的江晚卿！
刚刚被萧祁强行捂上的盖子，被顾夫人以最不顾体面的方式，彻底掀开了！将所有的污秽直指江晚卿！
江晚卿只觉得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顾夫人那恶毒的咒骂如同无数根针扎进她的耳朵。
她挺直的脊背微微晃了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丝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歇斯底里的顾夫人，掠过脸色阴沉难辨的谢玄。
最终，落在那翻涌着惊涛骇浪般怒意的眼眸上，萧祁的眼底要喷薄而出的杀意，不再是针对顾行，而是……顾夫人！
自然顾行也注意到了。
他此时若再不明白萧祁对江晚卿是何种心思，他也罔活一回！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不甘、屈辱和那点可怜的深情。
他猛地意识到，他母亲这番不顾一切的攀咬，不仅彻底毁了江晚卿，更是在将整个顾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晋王动动手指，就能让顾家灰飞烟灭！
顾行厉声对顾夫人身旁那两个丫鬟吼道，“母亲旧疾复发，神志不清，口出狂言！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夫人回府！”
那两个丫鬟七手八脚地架起还在挣扎的顾夫人。“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顾行！你这个逆子！你竟敢……”顾夫人被强行架走，不甘地踢打咒骂着。
“堵住嘴！快走！”顾行声音嘶哑，他不敢看萧祁，更不敢看江晚卿，只是死死盯着那几个下人。
一个机灵的下人慌忙掏出帕子，也顾不得是否干净，情急之下塞进了顾夫人嘴里！
顾夫人“呜呜”地挣扎着，怨毒的目光狠狠剐过江晚卿和顾行，最终被几个下人连拖带拽，狼狈不堪地拖离了湖边。
顾行缓缓转过身，面向萧祁和谢玄的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腰，脊背佝偻着，声音带着无尽的卑微和恐惧，“家母时有癔症发作，言行无状，冲撞了殿下、将军和……江姑娘！顾行在此，替母赔罪！所有罪责，顾行一力承担！万望殿下、将军……海涵！”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湖畔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的宾客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看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顾夫人被狼狈拖走，看着曾经也算京都翩翩公子的顾行此刻卑微如蝼蚁般请罪。
再看向那周身散发着恐怖气息萧祁，以及旁边似笑非笑、神情莫测的谢玄……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种山雨欲来、雷霆将至的窒息感。
萧祁的目光，缓缓从顾行脊背上移开，看向谢玄，声音平静，“谢将军，不想竟惊扰了寿宴，扰了老太君清净，实非本王所愿。想必将军自有裁断，无需本王置喙。”
谢玄道，“殿下言重了，今日之事，必当给殿下一个交代，也……给在场的人一个交代。”
目光同样扫过江晚卿，那眼神复杂难辨，还有一丝……被当众打脸的难堪。
萧祁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来路走去。
谢玄看着萧祁离去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江姑娘，请随我来。有些事，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江晚卿深吸一口气，微微屈膝，对着湖畔边上的众人高声道，“今日之事，我必须要解释清楚！劳众人稍等片刻！”
她摆手叫来桑若，声音依旧不小，“去请谢姑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