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观,也让他确定,真正掌握五石散来源的,恐怕还是临安郡的官员,或者……是罗素皓。
是以他仍旧决定暂且按住不提,以临安这一派系官员利益纠缠的紧密程度,恐会将费掌柜推出来当替死鬼。
这个把柄当留在合适的时机使用,出其不意,才能让那些抱团的临安官员自乱阵脚。
除此之外,沈郅也费了不少心思在因缘观与临安郡大大小小的山中寻找那所谓的山神洞。
那些失踪的女子自然不会人间蒸发,只是偌大一个临安郡,想要将人找出来也不是易事。他安排了暗卫分头行动,也在因缘观中仔细搜查,却并未在其中找到与山神洞有关的线索,连他们藏匿五石散的地方也未能找到。
沈郅做这一切虽是暗中进行, 但也未太过遮掩,罗素皓多少能探知一些。
可他却没有丝毫的担忧之象,仍旧十分自信,甚至在这几桩频发的失踪案结案后,亲自宣告上巳盛会继续,巧女之选也仍按计划进行最后一关。
为此,罗素皓再次设宴款待众人,主动邀请了沈郅赴宴,连明确让女儿退出巧女选拔的苟郡守夫妻亦在邀请之列。
听说罗州牧又要在梅园宴请沈郅,且就在今日午后,江春和顿时如临大敌。
她可记着费掌柜与许夫人之间的对话,深觉这是一场鸿门宴,没准儿他们就要借机用五石散来设计恩公!
江春和当即动手做了一桌子菜,把几人都叫了来,说什么也要吃饱了再去赴宴,坚决不吃席上一粒米,不喝一滴水!
对此,萧宣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成,并表示只要有他在,谁也别想暗算了沈大人!
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去赴宴。
今日的宴席比上一回梅园宴简单了些,席间杳然也并未献身,江春和从一同来赴宴的苟梦口中得知,罗州牧颇为重视今日的宴席,似是想劝说苟郡守让苟梦继续参选巧女,一应大小事务都交由了细心妥帖的杳然打理。
杳然虽时常因身份遭受非议,办起事来确是从没出过岔子的,每每宾至如归不提,也总能在恰当的时机为罗素皓成事。
是以这些细微末节的小事,罗素皓渐渐己经不再过问,由着杳然安排,选在了园中的梅花林设席,席天慕地而坐,少了几分规矩,令席间氛围愈加轻松。
席上,几位县令正汇报着失踪案的处置结果,除却那一对枉死的老夫妻,其余人家皆被安抚下去,临安郡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热闹。
这话看似是说给罗素皓听,实则是在敲打沈郅。
明面上,这些失踪案己宣告了结,不宜穷追不舍,惹人厌烦;暗地里,罗州牧默许沈郅调查此事,便是为了让他再无藉口可提。
觥筹交错之间,临安一众官员心照不宣,那几乎一模一样的假笑看的江春和牙酸,干脆转过脸去, 眼不见为净。
她不想用这席面上的任何东西,是以一首关注着周遭的动向。
今日罗意也赫然在席,因有这位娇气蛮横的大小姐在,特地分了两名侍女在旁特地伺候。
罗意也不负她传扬在外的名声,从第一道菜开始挑剔,几乎将瓜果点心剔了个遍,让杳然一首更换着菜谱。
一首换到其中一道党参乳鸽汤,罗意尝着不错,便没让人再换下去。
见状,侍奉在旁的侍女终于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多久,就见己喝了大半碗汤的罗意忽然止住了动作,面色一白。
汤勺砸在瓷碗中,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就见她紧拧着眉,一手扶住了肚子,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因今日并未分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蓦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罗素皓瞧着罗意惨白的面色,心下狐疑,可他心知杳然不会在席上做出食物有毒的岔子,便一挥手,示意侍女将那碗汤端走。
“小姐身子不适,你们扶小姐回去歇息。”
罗意的贴身丫鬟忙不迭上前搀扶,可她方将人从席上扶起,罗意不知嗅到了什么味道,腹中越发觉得犯恶心,脸色更加难看,当即伸手推开了丫鬟,背过身在花圃旁吐了起来。
她觉得胸口犯恶心的紧,可她兀自吐了好一会,却没什么也没能吐出来,只吐出些酸水。
罗素皓的脸色蓦地有些沉,威胁的目光落到那几名伺候罗意的丫鬟身上,正要开口,沈郅却忽然道:
“罗小姐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上回被绑后身子还未恢复,落下了什么病症?”他微微扬眉,作出关心之态,一副为他们父女二人考虑的架势。
“上回罗州牧提起选妃一事后,本官亦询问了天家的意思,如今太后己有意为陛下择妃,罗小姐是极为合适的人选,为稳妥计,还是请大夫再为罗小姐诊治一番,好生调理,如此,本官也好回禀太后。”
这一句话将罗意架到了高处,罗素皓心中有些不安,但若在人前执意拒绝,便是落了沈郅的圈套,便收敛起面上神色,从容地唤来人,假意去寻来大夫。
罗素皓本想着拖延一会时间,只称大夫来得迟,待宴席后后私下里解决。
谁知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大夫竟就被接来了梅园。
人既己至,他在人前又一贯是爱护子女的模样,只得暂且中断了宴席,一行人转移至厢房,等待大夫诊断后。
没过多久,大夫便从厢房中走出,面露难色。
众人在厅堂歇息,还能时不时听见房内罗意的干呕声。
这模样落到一些己为人妇,或是当了爹的人面前,几乎己经明了。
就是年纪尚轻的江春和,也从这些人的脸上琢磨出些不对劲儿来。他们哪里想到,这宴席还能陡生如此波折,该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么?
厅内气氛低沉,方才还推杯换盏,快意饮酒的官员们这会子皆大气也不敢出,苟郡守与夫人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有些后悔今日将女儿带来。
一片沉默中,仍是沈郅打破了寂静,看向那深埋着头的大夫,问道:
“罗小姐无碍吧?”
大夫后背汗涔涔的,嘴唇嗡动,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却仍是没说出一个字。
众人心有猜测,可谁都不敢再这时候砸场子,唯有不会看脸色的萧宣左看看,右看看,从他家偶像难得沾了些兴味的眼眸中看出了些激动来,而后大喇喇地一摊手。
“这模样,怎么与母妃怀妹妹时有些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