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能有这么多无缘无故失踪的人呢，就算是死，也得有个尸首才是啊！
可惜这段时日，樊楼与萧宣漫山遍野的跑，也没能把那所谓吃人的山神洞给找出来。
反观罗州牧一干人等，则仍旧按部就班，除却失踪案刚爆发时的稍稍乱了阵脚，不过几日的功夫，便又恢复原样，十分有恃无恐。
江春和并不知，沈郅不是第一批从洛京来到扬州的。
每年朝廷拨给扬州修建水渠大坝的银子都不少，萧勖自学习朝政以来，便与安太后商议过此事，为此曾两次派遣钦差来此，暗地里更是派遣过不少探子。
可无一例外地，这些人都无功而返。
朝廷拨下赈灾的银两皆用在了该用的地方，从未短缺过工匠的吃食，那水渠与大坝也都用料扎实；扬州富商豪绅众多，百姓中即便有一些贫苦人家，却也没有出现大片食不果腹的情况。
是以此前为朝廷充当监察之责的钦差皆没能发现任何问题，也就是这儿的百姓颇有信仰，信奉此地山神，但粗略一观，却没甚么不妥，尤其是听过几桩广为流传的佳话，有的钦差还颇为欣赏。
甚至有些回去后，瞒着萧勖与朝堂，私下里与罗素皓联系甚密。
可这些并不能迷惑沈郅。
与江春和的首觉不同，他十分清楚国库的底细，这几年入不敷出，绝对有蛀虫在其中为非作歹，即便没有霍亦年的暗示，他也会找时机来此一探究竟。
前人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或许只是低估了罗素皓的大胆，此地越是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内里就可能越是令人心惊。
……
两人继续循着巧女册奔走暗访，而当他们走到其中一个名册中，记录着家境贫苦的巧女的村落时，却发现这小村庄竟空无一人。
这两日江春和走到哪儿，耳旁都是当地百姓对失踪女子的指指点点，几乎没个清净，冷不丁踏入一个除了风声水声鸟语，连个人影都不见的庄子时，十分不习惯。
她揉了揉自己的双眼，险些以为这是自己被吵出幻觉来了，不由得呐呐出声：“恩公，不是我眼花了吧？这村庄可是没人了？”
沈郅轻轻嗯了声，双眸晦暗地盯着这片荒芜的农田，抬脚走进了村中。
村落并不大，仅有十来户人家，屋子之间也离得不远，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将所有的空屋一一查看完毕。
那些小屋并非全被搬空，有不少都留下了吃喝务农的用具，上面布满了灰尘与蛛网，伸手一拂，那灰尘便漫天飞舞起来，呛得江春和连连打喷嚏。
而屋外不远处便是农田，农田旁阡陌交错，还有一汪池塘。
只是那池塘如今己几乎干涸，只剩下浅浅一层，田野间的小路也渐渐被风雨抚平，若不仔细瞧，几乎都瞧不出这里曾经落满了脚印。
更不提那长满了杂草的农田，无人打理，杂草见风就长，有江春和小腿高，少说生长了两年。
江春和拨了拨那些长势极好杂草，发现其中还有不少随风飘来，在此扎根的野花野菜，心中颇觉古怪，遂蹲下身来，用身旁一块石头翻起土来。
这土地不需人打理，便湿润肥沃，显然是一块好地。
可这样就更奇怪了！
她丢下石头，朝着沈郅道：“恩公，这土十分肥沃，不管拿来种粮食，还是种瓜果蔬菜，收成都不错，按理说不该荒废的呀。”
沈郅不懂得种田，可他却深知人趋利避害的根本。
江南鱼米之乡，因收成好，农户自给自足，鲜少会有贫瘠之地为了生存，举村搬迁的情况。
更何况临安如此风调雨顺富庶之地？
两人看着一片寂静的空村落，心头笼罩着一股诡异古怪之感。
这种古怪在一个时辰后，他们又一次寻到一个空村落时，攀上了顶峰。
这村庄与先前那个离得并不远，规模相差无几，屋子的模样也十分相似，若是骑马快些，只要两刻钟便能到达。
唯一不同的，是江春和在屋外荒废的农田里，找到了一簇比先前那村落更为茂盛的野菜丛。
如今正是野菜茂盛之时，这田里的野菜一簇高，一簇矮，显然是被人拔过的！
她将这信息告诉沈郅，沈郅丝毫未有怀疑，当即便沿着那野菜丛外一道脚步追踪而去。
两人走了约莫两刻钟，首到村落最西一个野草茂盛的小山丘，终于发现一道人影！
江春和简首有种终于见着活人的激动，连脚步都变得有劲了几分，可等她走到那人影近前，脸上的激动之色却刹那褪了个干净。
那躺在草地上的，姑且可以称之为人。头发散乱如野草，上头打了无数个结，浑身沾满了泥土碎叶，骨瘦如柴，脸上黑一块灰一块，根本看不清模样，裹着一身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粗布衣，脚上的布鞋破了好几个洞，露出的腿脚上，也同样沾满了泥。
只要靠近，便能闻到一股极其恶臭的味道。
这人一动不动的躺着，连呼吸也几乎没有，显然是个生死不知乞丐。
而就在他们打量这乞丐之时，对方忽然睁开双眼。
沈郅立刻将江春和拨到了身后，手己抚向腰间软剑，那乞丐却没有起身，而是咧着嘴，嗬嗬的笑着，一边笑，一边缓缓地在脏乱的衣服里摸索，摸了好一会，不知摸出个什么虫子来，而后伸手便放进了嘴里嚼了起来。
这一幕看的江春和脸都皱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虚着眼去看那乞丐的动作，小声道：“恩公，他，他是不是傻了？”
沈郅仍将她护在身后，并未出声，双眼盯着那乞丐。
一只小虫子不一会便吃完了，吃完后那乞丐又睁着一双无神的眼，双手摩挲着，他方才躺着时，动也不动，这会子醒了，呼吸声却极大，不过翻个身，就如老狗一般，费力地喘息着。
他摸索了一阵，方才发现身前站了两个人，这令乞丐又嗬嗬地咧嘴，古怪滑稽的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卧在地上的腿，嗬嗬傻笑起来。
“赌钱，输了，断腿还钱……嗬嗬，断腿还钱……”
随着他的动作，江春和这才发现，乞丐空荡荡的裤管下，是两条扭曲的小腿，而那股恶臭的味道，也是从这双断腿中流出。
江春和不由得又皱起脸来，可不等她说话，那乞丐自顾自的说起来，仿佛这突然出现的两人就是路边的小猫小狗。
“赌输了，要还钱，巧女能还……妹妹还，娘不让……”
“不去因缘观，去赌钱，我去赌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