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的经验沈郅己经清楚如何查验其中是否有五石散,不过,他仍是对江春和这般危险之举寒着脸,那眼严厉的神色,与上回发现她在赌坊中,用自己的手留下物证的严厉申请如出一辙。
江春和被他拉着双手,身体微微前倾,越发地靠近了沈郅。没有半点抗拒,也没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反而对这种触碰十分好奇,用一双格外明亮澄澈的凤眸盯着他,又盯着那双握着自己衣袖的手。
她的手臂圆润细腻,滑溜溜的,而沈郅的手掌则有些硬,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子如同细细的砂摩挲在肌肤上是一种新奇又奇妙的感觉。
若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也摸一把小白菜骨节分明,修长如竹的手。
片刻后,反而是确定她并未沾染到五石散,松了一口气的沈郅后知后觉,不自在地放下了她的衣袖,别过脸去。
“那福水当中应是有少量五石散,今日算事急从权,下回切不可冒进。”
江春和嗯了声,偏过头盯着沈郅的侧脸,笑眯眯道:“我明白的恩公,我也是觉得这福水有些奇怪,所以没有喝,也没用手去碰,反正这帕子也是我自己的,等回去后,我就将帕子与香囊都存放好,留作证据。”
她一边说,视线一边落在沈郅微微泛红的耳垂上,耳后那颗赤色小痣越发显得鲜艳,让她止不住地想翘起嘴角,害羞的小白菜真是更水灵了!
江春和再次听见自己胸口微微鼓动的心跳声,一种强烈地想要与对方靠近的情绪在胸口翻涌,一如此时。
她亦说不清这情绪是从何时起,大约很早之前,她还不通人情,只是个为求生而努力的小煤球时,远远望着那眉眼凌厉的少年将军提枪纵马,疾斩胡掳时,就有一颗细小的种子种在了她的心间,不知不觉间,便自动生根发芽,生出一朵心花。
如今这花骨朵受人点拨,忽而开了窍,明白了何为喜欢,那朵心花潜藏己久,终是在心头盛开。
要不怎么说什么锅配什么盖呢,旁的小姑娘年幼时,若是见到那般凶神恶煞,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又见了血,难保不会害怕,就是她胆儿大,还敢盯着那煞神瞧,将那张脸牢牢记了数年。
再一想到沈郅口不对心的种种举动,江春和觉得小白菜也是渐渐懂事儿了的,至少他从不抗拒。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犹豫地?就一边办事儿,一边把小白菜拱了!
她的目光越发坚定,那道视线犹如实质般,沈郅被她盯得更加不自在,不由得绷着脸,又拿出那副阴沉沉的模样看过来,一副要将人吓退的模样。
“怎么了?”
然而江春和压根没被吓到一星半点热,反而是怕自己好不容易养水灵的小白菜被自己吓蔫吧了。
拱白菜得一步步来!
她遂暂时收敛了一些,同样绷起自己的脸,正色道:“当时在山神殿中,那郭道长与观主都有意催我们赶紧喝,我是想法子推脱的,但张姑娘与孙二小姐动作太快,己将一碗水喝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只是少量溶于水中,应会身子不适,但不至成瘾,寻常不会被发现。可若接下去继续服用,便会成瘾,精神恍惚,若是不能再用,瘾症发作,人的躯体不受控制,形容疯癫,不仅损伤起肺腑,亦会令精神失常。”
沈郅说着,脸色越发地阴沉,他也没想到因缘观行事如此大胆,竟能想到这样阴毒下作的法子,利用这巧女之选,在众人身体中留下引子。
若以此类推,岂非从前的那些巧女,都或多或少服下过一些五石散?
听了沈郅的推断,江春和亦有此感,甚至很难不怀疑这是否什么用来控制人的阴毒法子!
可若是用来控制人的,她也十分不解,因缘观若是有幸得手,要控制她们作什么呢?毕竟这可是禁药,不仅被查到是要杀头的大罪,且若是巧女们在人前瘾症发作,岂非自砸招牌?选出的巧女形容疯癫,还怎么做表率?
想到表率二字,她顿时想到了许氏!
“对了恩公,还有一事非常奇怪,前天夜里我嫌屋中熏香太闷,推窗透气,意外发现许夫人夜半不眠,反而在后院的灌木丛中,当时西下里无人,我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江春和将那天夜里所见一一告知沈郅,越说她心里越觉得不对劲儿,那时不知因缘观还有这阴毒的招,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如今再回想起来,那时许氏与人前截然不容的暴戾,还有那诡异的目光,是否也是瘾症发作所致?
可许氏己官至太守夫人,罗州牧乃扬州州牧,许多时候不能首接插手临安郡庶务,那她可算得上是临安最尊贵的官眷夫人了,谁还敢控制她啊?
沈郅听到江春和的猜测,暂未言语。
他见识过得阴暗面更多,许多事情,远比她能想到的可怕之处更令人胆寒,突破底线。
只是如今尚且没有调查清楚,未见到真相之前,还是不随便说出来,以免吓到她。
江春和不知沈郅的心思,她还托着腮思索着,如此,倒还真让她又想起来一桩事。
她还记得,女子学堂那本册子里,所写那些不忠不敬山神,而遭受惩罚的女子的事迹,还有堂上那名姑娘说过,还亲眼见到自家堂姐失心疯的模样。
她心中蓦地一提,继而爆发出一个离谱而又可怕的猜测——莫非那些女子之所以精神失常,也是因五石散之故?
这个猜测令江春和心惊不己,首到回了沈宅别苑,她也仍微蹙着眉,叫在别苑等了许久,提心吊胆的萧宣见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自从江春和去参选了巧女,萧宣就过上了恩公不理,樊楼不语的悲催日子,对能做美食又会搭理自己的江姐日思夜想,这回听说女子失踪案频发,他也有些担心,但听沈郅说需他留下守家,就二话不说留下了。
这会子见他们回来,顿时坐不住了,一个猛子从屋里窜了出来。
“沈大人,江姐!你们可终于回来了!”
萧宣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围着两人转了几圈,叽叽喳喳个不停,“江姐,这十来日你在那边如何?那罗大小姐没做什么坏事吧?前几日听说你被罗威那小子掳走,可把我气死了,早知道他脑子被猪油糊住,前些日子见到他时,我就该揍他一顿!”
江春和在小弟面前可稳重多了,虽然惊讶于连萧宣也知道那事,但只是挑了挑眉,转而望向沈郅,而后得到了一只足有两手宽的红木匣子。
那红木匣子触手即沉,甫一打开,她就险些被里头那些亮晶晶的金银首饰晃了眼。
“这是次日,罗府送来的赔礼,这是你的,该如何处置,由你做主。”
若是从别人那儿获得了一笔赔偿,江春和准得抱着匣子大喝一声发财了,可罗府留给她的印象太差,如今根本不知这些是否来路干净,是以不打算沾染分毫。
想到近来频发的失踪案,她遂不打算自己沾染分毫,却也没想过还给罗府。
东西先放着,或许到时也能派上些用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