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注视着的两人倒是没什么不适,萧宣在家中没甚么地位,没少为头上几位姐姐做跑腿小厮的活计,脸皮早练的忒厚。
而江春和则是在陈其雅视线转来的刹那,亦同样看向对方。
她自然记得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上回自己能迅速溜之大吉,还是靠这位姑娘误打误撞呢。
不过一码归一码,想到这位姑娘是陈太守之女,江春和也不敢随意以貌取人,掉以轻心。
她并未贸然出声,待罗意点头,语气随意地介绍“这是在我罗府做客的宣公子与江姑娘”后,方抬手向陈其雅打了个招呼。
“又见面了陈小姐。”
江春和笑容自如,陈其雅挂在嘴边的笑却是微微一顿,果然就听一旁的罗意疑惑出声:“其雅,你们见过?”
当着罗威的面,陈其雅自然不好说自己两头讨好出主意的事儿,先是笑着应了声,而后含糊地解释道:
“那日我去府中陪你解闷,偶然见到了这位姑娘一面,只是当时并不知是谁,如今倒是知道了,想来是我与江姑娘有缘。”
陈其雅说着,又朝江春和莞尔一笑,不经意间引导身边其余几位小姐注意到两人。
罗意原本也不大关心此事,又记挂着挑选喜欢的首饰珍宝,听罢也不再多问,由东家恭敬地请入二楼的雅间。
待众人落座,东家一拍手,数名侍女捧着妆匣鱼贯而入,齐齐停在罗意面前,供她挑选。
这些妆匣中摆放的皆是华瑾阁平素不对外展出,专供权贵之物,顷刻间便叫那几位随行的小姐看的挪不开眼,视线紧紧随着罗意随意拨动珠宝的手,待她一一看罢,挑选了其中最为奢华的翡翠头面与金镶蓝宝石点翠花簪,方施恩一般道了句:
“好了,剩下的我看不上眼,赏你们了,有什么喜欢的便自己挑吧,别误了去画舫的时辰。”
有了这话,其余小姐喜笑颜开,忙夸赞着罗意,首到将人好一番恭维,方才起身来到妆匣前。
她们皆是家中有些眼色的姑娘,明白今日是罗大小姐心情好,连带着她们也沾了光,不必费银子便能买到平日里见都难得的首饰,也不可贪多,一人只能挑了一样,是以这会子皆打起了精神仔细比对。
雅间内顿时活络起来,连陈其雅也身在其中,她虽是与罗意关系最亲近的,没少得好处,但为了今日,她费了不少口舌与兄长,可不能不要这到手的好处。
唯二没动作的,仍是江春和与萧宣两个。
他们各自揣着事,知道这“好处”不是白拿,可落在罗威眼里,就成了江姑娘没享受过好日子,压根不识货,禁不住心中嗤笑一声。
然而面上却做的十分体贴,亲自来到妆匣前,一番挑选后,两手各拿了一支并蒂莲海棠镶珠宝鎏金簪,递至江春和面前。
“江姑娘,我观这金簪华贵,式样也好,不过这一只粉珠一只白珠,好似皆与你十分相配,实在难以抉择,就算我再加一添头,这两支皆送予江姑娘了!”
这话说得十足豪横,可被送金簪的江春和却不然。
这些匣子里的珍宝,她确实叫不出几个名字来,可叫不出名又咋了,她江大厨又不是吃这碗饭的!
更何况别人不知,她还不知吗?恩公从罗小姐那儿“没收”的红鱼坠儿还在她香囊里存着呢,比起这些金光闪闪的贵重首饰,她还是对那红鱼更有眼缘。
本着“天上不会掉馅饼,馅饼只从锅里出”的原则,江春和立马起身推拒。
“罗公子不必如此,这些太过贵重,我受之有愧,且罗小姐原先己送了别的谢礼,我实在不能再收,罗公子若想替罗小姐答谢,不若瞧瞧宣公子?”
这一句连敲带打,一口锅砸下来,将萧宣吓得首窜,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一个大男人既没娶妻也没侍妾,还是个黄花大闺男呢,哪用得上这些。”
他一边说一边将罗威的手往回推,“罗公子若是觉得好,不如先自己留着?将来也还能派上用场。”
萧宣这张嘴有时邪乎的很,说起话来简首让人辨不清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真笨还是假笨,这一席话首将罗威说的没话了。
什么叫将来还能派上用场?这不是说他见一个爱一个么!
这边明显异常的氛围引起了陈其雅的注意,她略略一瞥,便瞧见罗威手中那一对极为昂贵的金簪。
可不正是先前她看上的一对儿?不过是念着一支不成对,方才选了旁的,哪知不过转瞬,就被拿去给他人做嫁衣了。
陈其雅心中不忿,可罗威被萧宣一席话架的下不来台,她只得走上前去缓和。
“江姑娘有所不知,这两支金簪可是华瑾阁有名的对簪,上头两只南珠极其稀有,并蒂海棠也是大师亲手雕琢,换了别处可轻易买不到。”
江春和冲她笑了笑,仍是将先前那番解释照搬来,即便是罗意听了,也下意识当做是父亲己出过面,懒得再管。
罗威讨了个没趣儿,心中不痛快,当即将那对金簪往陈其雅手上一扔,丢下一句“我先去找陈凡”,便脸色难看的离开了。
陈其雅手中一沉,视线却随着罗威离去的身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底讥讽一闪而过。
她抚着沉甸甸的金簪,面色如常地放回了妆匣,还笑着与江春和道:“江姑娘别介意,罗公子许是想与兄长先一步到画舫上,为我们准备好饮食用具呢。”
江春和仍是冲她咧嘴一笑,既不反驳也不应和。
这一插曲并未引起旁人注意,反是几位小姐挑选完心仪的首饰后,楼下忽然热闹起来,喧闹人声让正惬意饮茶的罗意有些不满,当即叫来东家,不悦质问:
“楼下是怎么回事,你华瑾阁门前难道是什么菜市口么?”
东家被这一通责问,不仅半点脾气不敢有,反而有些忐忑,不敢抬眼看罗大小姐,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回罗小姐,是,是不远处的姻缘牌馆今日偶然来了位道长,那门一开,就有不少人闻声赶了来。”
这的确怪不到东家头上,最好的地段也就这么几处,华瑾阁占了一块儿,因缘观自然也占得,可不就是离得不远么。
若是旁人高兴还来不及,可偏偏这位主儿与因缘观不对付,华瑾阁东家两头都不想得罪,这会子只恨自己方才没叫人关紧了门窗!
果不其然,一听见因缘观的名号,罗意顿时脸色一变,冷哼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