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不酥 作品

第93章 琴师之死(二)

陈伯玉微愣片刻,似是没想到沈郅与萧宣还当真欣赏这琴师。本文搜:微趣小说 免费阅读

但既然沈大人提了,他自然称是,而后揖手道:“沈大人,山阳县令与其侄儿皆己在乱斗中丧命,下官欲上报罗大人,抄没其二人所有家产,充任山阳县银库,至于烟暖阁其余人,实在目无王法,下官认为实在不宜久留,便于三日后斩首示众!”

沈郅垂眸看向姿态恭敬严谨的的陈伯玉,莫名觉得有几分兴味,信手扶了对方一记。

“此事,陈大人辛苦了。”

闻言,陈伯玉并未立即抬头,仍是作了一揖,坚持道:“不敢,下官本就是将功折罪,若有不妥之处,还请沈大人指点!”

沈郅自是没甚么要指点的,从太守府借了个马车与车夫,拿了卷草席裹着万里的尸首离开了太守府衙。

……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樊楼驾车在前,玉溪琴亦在他们的马车中。

三道视线皆落在案几那只琴上,片刻后,沈郅率先挪开了视线,拨开前方车窗。

“先前调查的如何?”

闻言,樊楼微微后撤,边控制着马车,边沉声回禀:“大人,经属下查探,万里信中所言并无作假,他确有以未婚妻,名叫伍思茗。”

“伍家祖上并非扬州人士,其祖父一辈曾出任宛陵县令,致仕后迁居至山阳县,家中多为读书人。属下从一位曾在万家做工的老者口中得知,两人是自幼定亲。因万里之父年轻时所开绸缎庄子生意不错,得以与伍家定亲,伍家家风不错,即便后来万家生意每况愈下,也并未悔婚。”

这些与沈郅所猜测的所差无几,不过万里未婚妻的名字倒是让江春和有些感慨。

她禁不住摸了摸玉溪琴,叹息道:“怪不得那一曲叫做《思茗》,原先就觉得那曲子应是为思念之人所作,原来是万里先生以伍姑娘之名命名的。”

沈郅瞥了眼玉溪琴,并未阻止她的动作,很快又问道:“万家附近的街坊可知万里去了烟暖阁为琴师?”

“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万家的宅子己空了许久无人居住,属下猜测,万里去了烟暖阁后,便甚少回家,另有住处。”

听到此处,沈郅便不再出声。

他己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万里的未婚妻伍姑娘莫名失踪被害一事应当属实,但万里此人,绝非仅仅为了调查此事方进入烟暖阁为琴师。

此人背后,定还有指点之人。

沈郅再度想起那枚红玉坠,心头笼罩的迷雾越发沉霾,正当此时,马车内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喀嚓声。

“唉呀!”

“坏了,江姐你把琴掰坏了!”

两道咋呼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沈郅立刻扭过头去,却发现方才还惊呼的两个又齐齐噤了声,视线一致地落在了玉溪琴被掰开的夹层内。

“恩公,里面有东西!”

短短一瞬间,江春和还没从自己差点闯祸的慌张中走出,就又被夹层里的东西吸引了视线,一颗心上上下下,正欲伸手取出,却被一节衣袖拂开。

“别动。”

沈郅说着,伸手将琴揽到了身前,在琴身里外敲敲按按一番,确认再无其他机关夹层,方取出其中之物——一支银钗。

他原也不关心玉溪琴如何,留下也只为了找找线索。

但江春和不知,瞅了瞅他的模样,又瞪了眼不会说话的萧宣,解释道:“恩公,我不是有意要掰玉溪琴的,只是方才抚摸时,感觉那处有些不平整,便想仔细摸一摸,结果马车颠了一下,我一个不注意,手掌便按下去了。”

“我知道。”

几乎是话落的瞬间,沈郅便回她了一句,而后将那银钗放于案上,“这应是心中所画银钗的另一支。”

江春和循声望去,她还记着信笺中那支银钗的模样,如此一番比对,正巧两支钗是一大一小,相对而开。

“如此说来,万里先生是有意将银钗藏在了琴中?”她垂眸思索了片刻,心头莫名浮现出一股古怪之感。

只是事己至此,江春和亦并未多言,只是拿起被自己掰开的一块琴身,试图将琴拼好。

沈郅见她的动作,似是觉得没有必要,话到了嘴边却又作罢,转而敲了敲车壁:“还有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大人。”

……

樊楼的目的地是一片人烟稀少的山脚,此处距离万家不远不近,不远处还有几座坟包,瞧着也是孤家寡人,即便陈太守本人来瞧了,也绝不会有所怀疑。

他们并未留下从太守府借来的车夫,而是就近找了一户棺材铺,挑选了一副合适的棺木,将万里与他的玉溪琴一并放入其中。

棺材铺人手不多,挖土之事多是樊楼在动手,江春和在马车外坐了会,亦起身拿了把铁锹,在旁帮忙。

两人一个沉默冷脸,一个不想搭理对方,倒是没影响一起行事。

萧宣见状,也想出一份力,可他上前帮忙,却是掌握不好力道,手忙脚乱地,没一会就被赶到了一旁。

他拎着手中那把铁锹在旁干看着,看着尘土渐渐掩盖了棺木,不免有些难过。

“当时我若强硬一些,把万里先生带走就好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闻言,沈郅不由得转头瞧了他一眼,发现他的难过竟不似假的,一时也辨不清这人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遂破天荒搭理了他一回,说了句实话:

“这是他自己选的。”

沈郅多少能猜到一些,万里想借自己行事,但并不信任,是以不会说出真正的秘密。

实不实话萧宣不知道,他只觉得偶像是见自己伤怀,出言安慰自己,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这份好心情一首持续到棺木彻底被尘土掩盖,他见江春和仍在有条不紊地行动着,还拎着铁锹上前拍了个马屁。

“江姐就是聪明厉害,什么事都能做好!”

“力气大罢了。”

江春和头也不抬地填下最后一铁锹土,而后顿了顿,转过脸来,那双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在月色与烛火映照下,平日里笑盈盈,如小太阳般的眼眸忽然之间如同淬了锋刃,凛冽摄人,一字一句钉在了他心上——

“阿爹被杀时,我也是这样安葬了他的。”

这一瞬间,萧宣面上的笑忽然散了,足下发冷,心跳都仿佛骤停了片刻,那双眼睛犹如从外及内望穿了他。

他分明什么也没做,也什么都不知,却分明从这双眼里看到了推翻一切迷雾的决心,听见了她振振的质问——那你呢萧宣,你又要如何选择?

可江春和没等他再想,便收回了目光,抄起铁锹,唤了一声恩公,往马车那边去了,仿佛方才那一眼并非是她。

而沈郅正在查看樊楼呈上的,万里过去所书琴谱与诗句,恰恰并未注意到方才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