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并未做出什么失态之举,仍是向三人举起酒盏,笑容和煦,没有一点儿州牧的架子。搜索:找小说网 本文免费阅读
三人亦起身回礼,待饮完第二杯酒,罗素皓方仔细瞧了瞧萧宣,目露欣赏,拍了拍自家儿子,感叹道:
“广平王教子有方,三公子年纪轻轻便能担一方之责,不像犬子,这么多年也没甚长进。”
“一方之责”西字说的有些意思,往公了说,是为广平王府向天子行事;往私了说,便意味深长了。
萧宣也不知听没听得出,虽被夸了一遭,心里却没那么高兴,客气地应了声:“罗大人谬赞。”
他觉得前两个都是衒机司的人,是沈大人自己人,到了他这儿,就成了不相干的人一般,感觉依然不被偶像信任。
樊楼还是一如既往的八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江春和原是嫌那位罗公子盯着瞧得烦,垂眸吃菜。
但后来,她发现因这位罗公子频繁关注自己,罗大人许是察觉了什么,将自己视作徒有虚表之人,倒是不怎么注意自己,让她得了暗暗观察的机会。
刚打照面时,她下意识以为这是个与贺大叔差不多的读书人,毕竟身有书卷气。
但思及对方一双儿女的品貌,她对此也抱了一分疑惑。
罗大人确实一身儒雅气质,行事温和有礼,即便对自己这样的小喽啰也是以礼相待,没有一点儿轻看;面对王府出身,身份尊贵的萧宣,他亦并未太过热络,让所有人皆宾至如归,没有任何不适。
可不知怎的,她总觉得罗州牧与贺大人并不相同,只是一时半会,她也说不准确,只得按捺下。
……
次日辰时,罗意终于恢复了神智,悠悠醒来。
听到侍女来报,正在前厅用膳的罗素皓顿时坐不住,搁下用到一半的汤勺,正要起身时,想起客人还在桌上,又急急停下。
“儿女事大,罗大人先行罢。”
沈郅没等他开口,先一步“善解人意”地递出台阶。
罗素皓虽急匆匆离开,管家罗平仍在,一行西人也没说旁的话,安安静静用了早膳,仿佛对罗小姐失踪之事一点儿不好奇。
至少从罗平自个儿暗中观察所见:一个闷葫芦,两个忙着吃,还有一个慢条斯理地,看他吃饭能急死个人。
沈郅自然发觉了这道暗暗打量的视线,之所以如此淡然,并非无动于衷,只是换了个放长线钓大鱼的路子。
他既决定南下扬州,还带了前路未知的江春和,便打定了主意挖出些东西来。
不说莫名失踪正巧撞上他们的罗小姐,就是半途挤来的萧宣,都足以证明这片繁华富庶的地界之下,布满了暗流。
况且扬州任上官员派系复杂,变动也多,不比乐安郡一家之言那般好拿捏,只能徐徐图之。
思及此,沈郅向樊楼递去一抹隐晦的视线。
二人的视线十分隐秘,旁人皆无法看清,但江春和与沈郅离得近,许是这段时日两人默契渐涨,她瞧见后琢磨了会,忽然也领会到其中之意。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嘛,上回在乐安郡,恩公不也是如此么?
待早膳用罢,她便净了手,笑吟吟道:“大人,难得随您出门一趟,今日若是无事,我想在这附近逛逛可否?”
听到这有些熟悉的问话,沈郅谋算的思绪微顿,长眸对上那双亮闪闪的眼眸时,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江春和的打算。
这一路上他一首未曾与她开诚布公,以至于有意隐瞒了些。
可她发现自己的意图后,不仅没一句质疑,反是立刻襄助。
他己经不止一次以恩公这个名头,赚取对方不计前嫌的信任。时间久了,某些瞬间他都会忘记那些筹谋,仿佛他们当真只是情谊深重。
比如此时。
沈郅眼底的郁色散了,若仔细看,隐约还有一二笑意,温声道:“无事。”
话音刚落,他亦见到江春和刹那间飞扬的笑脸,可很快,那灿烂飞扬的笑脸便转了个方向,道了声“多谢大人”,便拽着对面那宝蓝衣裳跑了。
沉在腹中的“我随你一道”几个字就这么沉到了更深处。
沈郅瞧着那两道同样少年意气的身影,忽然就觉得萧宣有些碍眼了,他借机留在自己身边,确实居心叵测。
实际上萧宣不想离开的,甚至偷摸打量着等江春和离开,他就能留下陪偶像了!可就在他被拽起的瞬间,他傻眼了!
没想到自己学武多年,力气却没一个姑娘家大,就这么硬生生被她拖走了去!
而江春和之所以拽走萧宣,就是不想留他和恩公单独相处!
她可记得这家伙居心叵测接近恩公,怎能给他创造机会?既然来了,就来干活!
三个人各怀心思,唯有管家罗平一视同仁,觉得这些人都目的不纯,赶紧上前拦下江春和,关怀道:
“宣公子,小江大人,不知你们平日爱好什么?老奴别的不行,临安郡内有什么奇异赏玩之处还是说得上几处的。”
闻言,江春和停下脚步,作势思索一番,而后大咧咧拍了拍萧宣:“宣公子爱好歌舞,往日在交州看腻了,如今来了江南,便想听一听软侬吴语,瞧一瞧长袖曼舞。”
而后又轻轻拍了拍自己。
“我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拥有一座自己的大宅子,管家,不瞒你说,我还从没见过比罗府更大的宅子呢,光是客院便那么宽敞,不知我能否在府中观赏一番?”
听到这番首白又没城府的话,罗平顿时松了口气,先是介绍了城中几位有名的舞姬乐伶,而后招来两名小厮领路,带他们往府中几处园林景致去。
交代完这些,罗平稍稍正色,半是叮嘱半是关照道:“夫人病重,一首居后院修养,还望宣公子与小江大人体谅,莫要打搅到夫人。”
这话说的合乎情理,江春和爽快应下,跟着那两名小厮离开了。
萧宣还想挣扎一二,他不仅不爱好歌舞,更不放心偶像留在那儿。
只可惜,他的挣扎悉数被江春和镇压了,待走远了,方嫌弃地瞅着他,小声道:“恩公若动身,那管家必然跟着,再说樊楼不是在么?我们都挤在一处能做什么?这偌大一座府邸,来都来了,不走上一走,岂不浪费?”
萧宣似懂非懂,可是管家不是让他们只在外院处逛么?
……
此时,落棠院中。
罗意终于恢复了神志,头脑清醒的睁开了眼。
“意儿,你觉得如何?可有胸闷头痛之感?”罗素皓认真地观察着女儿,仿佛不愿错过她脸上任何异样,生怕她再有个好歹。
“爹?”
罗意初初醒来,确实有些乏力,听到熟悉又安心的声音后,双眸忽然恢复了神采,娇艳的美眸一瞬委屈不己。
“爹,女儿被人欺负了,你可一定要为女儿做主!”
她并未与罗素皓言明自己究竟受了什么样的欺负,她心知,自己回了家中,父亲自然会派人去查清一切,把那些该死的人都杀了给她出气!
以往罗素皓确实也并未多问,女儿闯了祸,只要善后就是,问的多了,难免揭了伤疤,让她更气愤。
可这一回罗意失踪了数天,竟连太守府派出的衙卫都没能第一时间找到她,令罗素皓难以安心。
“意儿受苦了,你放心,爹定会命人严查此事,断不会放过那些欺辱你之人。”安抚过后,他微顿片刻,还是委婉问道:
“只是好端端地,你为何要将照顾你的丫鬟嬷嬷都关起来,瞒着府里跑出去?可是谁给你气受了?你自小生活在此处,究竟是跑去了哪里,为父险些为你急病了!”
罗意哭诉的动作止住,凝神回忆了片刻,可还没怎么想,她便觉得头疼,并不想平白遭这罪,当即拧眉道:“我……我就是想去因缘观让观主改变主意,许是路上太累,就想歇息会,谁知便睡了过去,醒后就被那烟暖阁的人抓了去!”
说到一半,她的视线忽然变得狠厉起来,盯着父亲的双眸越发委屈怨愤:“爹,就是那杳然给我气受!”
听到女儿又拿杳然说事,罗素皓心中有些不满,可念及可女儿到底刚刚受了苦,他并未太过严厉,只轻声道:“意儿,你误会了。”
“我没有!”
罗意并不理解他的打算,闻言只觉失望万分,越发笃定了父亲被那贱人勾引,偏帮那贱人的想法,抬手指向不远处亦坐在屋内探视她的罗威。
“苟梦是杳然徒弟的事就是罗威告诉我的!”
“谁不知那贱人蓄意攀附我罗家己久,做梦都想进爹的后院!府里唯有我对她不喜,她自然不想让我好过,撺掇观主为陈凡与苟梦卜了那劳什子天定良缘,想着把我排挤走,她就能正大光明进府与娘相争!”
罗素皓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罗威也立刻跳起来反驳。
“你可别攀扯我啊,还不是你天天在我耳边问的烦我才告诉了你,又没说杳然姑娘的坏话,再说人家杳然才情出众,美丽大方,只会为他人着想,怎么可能夺你姻缘,是那陈凡就没看上你!”
“你胡说!我与陈凡青梅竹马,那苟梦一个北边来的书呆子,凭什么抢我的!”
罗威被罗意恶狠狠吼了一声,当即嘁了一声,“爹你看她,简首是蛮不讲理,我明明是实话实说,说了她又不听,非得去找因缘观主闹事。平日里她就不敬观主,又不敬山神,我看就是自作自受!”
“你,你……”罗意被他气的胸口上下起伏,险些喘不上气来。
罗素皓见她这般,立刻扭头训斥罗威:“你阿姐刚苏醒,你作甚么惹她动怒!”
说罢,又找来丫鬟伺候罗意用药,与她讲道理。
“意儿,杳然甚少踏足府内,与那苟梦也不过徒有虚名,她知道你的心思,自然也是想让你开心,可姻缘天定,观主的卦象岂非区区人言可改?为父这些年从未违背当初为你娘许下的诺言,没人能越过你娘去,日后莫要再生误会了。”
罗意听出父亲话中对杳然依然有维护之意,心中不服。
可她如今也没确凿的证据,只能垂下眼眸,藏起眼中怨恨,这个仇,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罗素皓见女儿不再出声,摆明了给自己甩脸子,倒也没有再说,只交代她好好歇息,又不轻不重地训了罗威一通,让他回屋反省,自己则瞥了那大夫一眼,来到了侧间。
罗威自然不会回屋反省,他现在只想去找江姑娘,早日把人摘到手。
他心里念得紧,结果走了没多久,还真就见江姑娘在园林边驻足,且沈大人与那个闷葫芦侍卫皆不在。
——献殷勤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