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锁定在悬浮于“眼前”的那本漆黑《剧本》之上。
它仿佛拥有自己的维度,独立于这片连时间和空间都失去意义的混沌,散发着一种绝对的“存在感”。
星衍甚至能“感觉”到它冰冷、光滑的封面,以及那吞噬一切光线的质感,仿佛它本身就是一片凝固的虚空。
“所以……”
星衍的意识在混沌中艰难地凝聚出思维,带着强烈的探究,“它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力量?”
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剧本》,仿佛要洞穿那漆黑的封面。
“它能给现在的我……一个连形体都消散、只剩残存意识的存在……带来什么?”
在这片混沌中,这《剧本》是唯一的“异物”,是唯一的、可能的变数。
“为何……不亲自试试看呢……”
那如同宇宙胎动般的厚重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诱惑的低语。
“说不定……它能为你撬动这永恒的囚笼……改变……一切呢?”
涅墨西斯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渗透星衍的思考。
星衍沉默以对,意志如同磐石般不为所动。
他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曾被他击败、封印的邪神的蛊惑,尤其是在这诡异莫名的境地。
“呵呵……”涅墨西斯发出一串沉闷如地核摩擦的笑声。
“还在担忧……吾会趁机夺取这份……连吾都感到‘陌生’的力量吗?”
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坦诚?“那你……未免太高看吾了……星衍……”
祂接下来的话,如同投入意识深潭的巨石,在星衍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就连吾……阿撒托斯?涅墨西斯……生于混沌、长于混沌的‘上位者’……都无法观测……它究竟……来自何方……”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超越理解的沉重。
“无法理解……其本质……无法追溯……其源头……它……就像一道……
镶嵌在混沌原初之壁上的……‘裂缝’……通往……吾所不能知的‘之外’……”
“什么?!”星衍的意识剧烈震荡,几乎无法维持凝聚!“你……也无法观测?!”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本静静悬浮的《剧本》,又仿佛要穿透混沌,看向声音的来源方向。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混沌主宰吗?!不是……立于力量顶点的存在吗?!”
邪神亲口承认的“无知”,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他感到不安和……一丝诡异的兴奋。
“神……并非……无所不能……”涅墨西斯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亘古的疲惫。
“哪怕……执掌混沌权柄的吾……亦有……力所不及的‘边界’……亦有……无法洞悉的‘未知’……”
祂顿了顿,那沉重的意志仿佛穿透了无数时空的阻隔,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而且……吾最后……不是……败给了汝吗?
败给了……一个……窃取了吾之躯壳……又将其焚毁的……凡灵之魂?”
祂的话语在混沌空间中回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
星衍猛地意识到,若非这本《剧本》的存在,散发出某种难以言喻的、隔绝或“安抚”混沌的力量。
以他此刻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意识状态,恐怕早就被这片原始混沌本身。
或者被涅墨西斯残留的意志,彻底吞噬、同化了。
这《剧本》,竟成了他意识在这片混沌中得以存续的……锚点?!
“哼……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
星衍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意识中凝聚出冷硬的嘲讽。
“但也证明了……神……并非不可战胜!”
他迅速将注意力重新聚焦在《剧本》上,涅墨西斯的“坦诚”反而加剧了他对这神秘之物的好奇与警惕。
“可是……按照你所说,”
星衍的意识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的盲者,围绕着《剧本》打转,进行着无声的自问自答。
“连这方世界诞生的混沌邪神,都无法观测和理解的力量……
那它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它的源头……会是哪里?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本星玲给予的、曾被遗忘的《剧本》,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通往无尽谜团的黑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引力。
“谁知道呢……”
涅墨西斯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古老的笑声更加清晰,也更加刺耳。
如同亿万颗濒死星辰最后的哀鸣,在混沌中层层叠叠地回荡,冲击着星衍的意识。
“或许……它蕴含着……足以逆转生死、重塑存在的……伟力?
或许……它能让你……复活也说不定呢……呵…呵呵呵……”
那笑声充满了恶意的揣测与混沌的癫狂,令人毛骨悚然。
“够了!”星衍的意识发出尖锐的抵抗。
“闭嘴!别笑了!这笑声……比混沌的低语更让人难受!”
那笑声仿佛能直接污染灵魂,让他残存的意识都感到阵阵扭曲和刺痛。
“比起让我复活……”
星衍强行稳定心神,意识中凝聚出一种近乎“环抱双臂”的抗拒姿态。
“我宁愿继续待在这片混沌里!至少……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真正‘出去’!”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对抗这古老邪神的“筹码”——他本身的存在,似乎就是束缚涅墨西斯的一道枷锁?
“汝……居然认为……现在的汝……还能……困住吾吗?”
涅墨西斯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威严,如同极寒的宇宙风暴席卷而来。
“或者说……汝直至此刻……都尚未明白……眼前的‘吾’……究竟是……什么吗?”
祂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穿透力:
“这……不过是吾被封印在极北深渊的本体……逸散出的一缕……极其微弱的……
残识罢了……如同……大海深处……飘出的一粒……水沫……”
“吾真正的本体……连同吾绝大部分的意志……早已被汝(并非指星衍)……用那近乎自毁的禁术……
连同吾降临的躯壳……一同……禁锢!封印!在那永恒的……冰封地狱之中!”
祂的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并非针对星衍,而是针对那无尽囚禁本身的、深沉的孤寂与怨毒:
“若非……汝的残魂……最后竟被这片混沌……或者说……被吾这缕微弱的残识……所捕获……牵引至此……或许……
这亿万载的孤寂岁月……吾都只能……独自……在这意识都无法完全清醒的……
冰冷囚笼中……无声地……腐朽……”
“什么?!”星衍的意识如同被冻结。
他“听”到的信息太过震撼。
“你是说……我现在……在你的体内吗?!”
他“环顾”四周流动的混沌物质,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攫住了他。
“可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的存在……不是被抹除了吗?!”
“是……也不是……”
涅墨西斯的残识仿佛在冷笑。
“汝的‘存在’……在汝所知的‘世界’里……确实已被抹去……
如同从未出现……但汝的灵魂……汝那独特的、与吾之躯壳曾短暂融合的灵魂……
其本质……早已沾染了最纯粹的……混沌源质……”
“自汝选择……以自身为祭品……引爆吾降临之躯的那一刻起……
汝的灵魂……就已注定……无法彻底归于虚无……”
那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残酷。
“它只会……如同漂泊的孤舟……最终……被这片孕育万物的……混沌之海……所‘回收’……所……同化……”
“这亿万年来……无数强大存在陨落……其精华……其意志……
最终……都归于混沌……成为吾……成长的养分……或……永恒的囚徒……”
祂的声音低沉下去,“汝……亦不例外。
只不过……汝的灵魂……太过‘特别’……它没有彻底消散……
也没有被吾完全吸收……反而……如同一颗……顽固的‘沙砾’……
嵌入了吾这缕残存的意识之中……成了……吾这永恒孤寂中……唯一的……‘异物’……”
“搞什么啊……”
星衍的意识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近乎荒诞的无力感,伴随着深沉的疲惫。
“那我做的这一切……牺牲、抹除、守护……最终都没有意义了?
不仅没能彻底消灭你……连我自己……也成了你牢笼里的一部分?
还得和你……在这片混沌里……过一辈子?!”
这个认知带来的绝望感,甚至超过了单纯的死亡。
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意识层面的叹息。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星衍猛地将“目光”重新聚焦在那本漆黑的《剧本》上。
它此刻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诱惑力的微光,仿佛在回应他强烈的逃离意愿。
“无论如何……必须试试看……离开这里!”
逃离这永恒的混沌!逃离这荒诞的共生囚笼!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火种,在他残存的意识中熊熊燃烧!
他不再犹豫,将全部的意识、全部的不甘、全部的渴望,都凝聚成一股纯粹而决绝的意念,狠狠地“撞”向那本悬浮的《剧本》!
就在他的意念与《剧本》接触的刹那——
嗡!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存在根基被撼动的恐怖震荡!
那本漆黑的《剧本》骤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光芒。
它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而是一种超越了所有光谱、所有认知的“存在之辉”!
这光芒瞬间撕裂了周围粘稠的混沌物质,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黄油。
星衍感觉自己最后残存的意识被这光芒彻底包裹、拉扯、分解……
一种被投入高速旋转的时空漩涡的剧烈撕扯感传来!
混沌、涅墨西斯的低语、永恒的孤寂……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远离、模糊、消散……
刺眼!
难以想象的强光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感知!
“呃啊——!”
星衍本能地发出了一声痛呼,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带着真实热度的阳光,如同无数根金针,狠狠扎进他久未见光的瞳孔。
剧烈的刺痛感让他瞬间涌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遮挡,手臂却传来一阵僵硬和酸痛。
他眨了眨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光明。
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垠的、刺目的白。
他正躺在一片……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冰原之上。
天空是罕见的、如同水洗过般的湛蓝,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在雪地上反射出亿万点钻石般璀璨的光芒。
凛冽的寒风如同冰冷的剃刀,刮过他的脸颊,带来刺痛的真实感。
空气中弥漫着冰雪特有的、清冽而干净的气息。
他挣扎着坐起身,身下的积雪发出嘎吱的声响。环顾四周,只有连绵起伏、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冰丘和远处隐约可见、如同利剑般刺向天空的黑色山脊。一片死寂,一片苍茫,一片……与混沌截然不同的、冰冷而壮丽的……**真实世界**!
“我这是……”星衍茫然地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完好无损、属于人类的、带着血色和温度的手掌。
又摸了摸自己同样温热的脸颊。喉咙因为干渴而有些嘶哑,肺部因为吸入冰冷的空气而有些刺痛。
“……在哪?”
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冰原上显得格外微弱,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似乎……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