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这座曾经沐浴在圣光与虔诚祷告中的古老心脏。
如今在蚀渊冰冷的意志下,正经历着一场史无前例的钢铁与数据洪流的洗礼。
教皇尤里西斯的死亡,如同抽掉了支撑神殿的最后支柱。
残余的教廷成员,那些侥幸在混沌肆虐和蚀渊炮火下存活的红衣主教、神官们,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荣光与权柄。
他们龟缩在圣城边缘几处未被彻底推倒的古老教堂或附属建筑里,如同躲在历史夹缝中的幽灵。
人力?在惨烈的战斗中消耗殆尽。
财力?随着信仰崩塌和城市毁灭,早已化为乌有。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驾驭着钢铁巨兽、掌控着他们无法理解之力的女人。
以绝对的力量和效率,重塑着圣城的每一寸土地。
蚀渊的指令通过无形的数据网络传递下去。
巨大的、轰鸣着高效引擎的全地形工程机甲如同钢铁巨蚁,用液压钳轻易粉碎着倒塌的神殿石柱和断壁残垣。
悬浮的反重力运输平台无声地穿梭,将成吨的建筑废料运走。
又将预制好的高强度合金骨架和闪烁着冷光的能量管道精准投放到指定位置。
原本狭窄曲折、铺满青石板的古老街道被拓宽、拉直,铺设上能吸收动能并传输数据的复合智能路面。
高耸的、覆盖着太阳能收集板和信号阵列的模块化居住塔如同钢铁丛林般拔地而起,取代了低矮的民居和庄严的宗教建筑。
重建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对习惯了石雕、蜡烛和圣水的中世纪居民而言,蚀渊带来的科技无异于神迹……或是魔鬼的造物。
恐惧、抗拒、对新事物的茫然充斥着街头巷尾。
但蚀渊的手段直接而高效。
她不需要信仰,只需要秩序。
通过城市重建中无处不在的监控节点和高效运转的自动化管理系统。
她迅速掌握了全城的人口、资源和动向。
信息就是权力,而蚀渊牢牢掌控着信息流的中枢。
反抗的声音?
被精准定位的非致命声波驱散装置或悄无声息出现在家门口的治安机器人会迅速“说服”他们。
生存的需求最终压倒了信仰的疑虑,当冰冷的钢铁提供了温暖、干净的水源、充足的食物和前所未有的便利时。
沉默的接受成了大多数人的选择。
几个月的时间,在钢铁的轰鸣和数据的流淌中飞速流逝。
曾经被混沌蹂躏、被教廷统治的圣城,已然脱胎换骨。
圣洁的穹顶被覆盖着能量护盾的流线型建筑取代,教堂的钟声湮灭在城市中央能量塔低沉的嗡鸣中。
街道上,穿着朴素但整洁制服的人们行色匆匆,手腕上统一佩戴着蚀渊发放的个人终端手环。
这小小的装置,集通讯、身份识别、小额支付、信息查询乃至基础的医疗服务指南于一体。
成为了连接每个居民与这座“新圣城”的唯一纽带。
这里不再有神像供人膜拜,只有蚀渊建立的庞大网络和矗立在城市最高处、如同钢铁王座般的中央控制塔。
圣城,已经从一个信仰凝聚之地,彻底转变为一座独立于整个大陆文明体系之外的孤岛。
一座由冰冷逻辑和钢铁力量驱动的科技城邦。
而它的“神明”与唯一的统治者,便是端坐于中央控制塔核心、俯视着这片钢铁丛林的——蚀渊。
“蚀渊姐姐!怎么样?有没有查出来什么呢?”
中控室厚重的合金大门无声滑开,烛烟轻快的声音打破了室内恒定的、低沉的设备嗡鸣声。
她像一团跳跃的火焰闯了进来,赤红的发丝在顶灯冷白的光线下格外醒目。
蚀渊没有回头。
她依旧坐在那张符合人体工程学、却冰冷得毫无温度的高背指挥椅上,背对着门口。
她的视线穿透面前巨大的、由高强度聚合物构成的落地观景窗,无声地俯瞰着脚下这座属于她的“造物”。
窗外,是钢铁与光影交织的奇观。
悬浮车流在规划好的空中轨道上无声穿梭,拉出流光溢彩的轨迹。
巨大的全息广告牌在摩天大楼表面滚动播放着城市服务信息和蚀渊工业集团的标志。
地面上,高效运作的清洁机器人和巡逻的安保机械单位井然有序。
整座城市如同一台精密到极致的机器,在蚀渊意志的驱动下,冰冷而高效地运转着。
繁荣,却缺少了生命的温度。
“怎么了蚀渊姐姐?还在想那天的事情吗?”
烛烟走到蚀渊身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与这座蓬勃发展的城市格格不入的沉郁气息。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蚀渊略显僵硬的肩膀。
蚀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仿佛从深沉的思绪中被强行拉回。
她缓缓转过头,那张平时总是带着冷静算计或凌厉神情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层难以驱散的迷茫。
眼神有些失焦,过了几秒才重新凝聚在烛烟带着关切的脸庞上。
“噢,啊……没事。”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她内心的空洞感。
她习惯性地转移了话题,一个几乎成了她潜意识本能的问题脱口而出:
“话说星韵……安排的怎么样了?”
询问星韵的状况,似乎成了她确认某种“存在”的锚点。
烛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靠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一只手指无意识地点着自己红润的嘴唇,回忆着:
“星韵啊……这孩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
“从那次战斗结束后,我就再没见她真正笑过。
即使在学院里,她也是……像丢了魂一样。
伊格内修斯老师说,她在实战课上,连最基础的魔能引导都显得心不在焉,眼神总是空空的,不知道在看哪里。
好像……所有的光都从她眼睛里熄灭了。”
烛烟的语气带着真实的担忧,但这份担忧之下,似乎又隔着一层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疏离。
她记得星韵的悲伤,却无法完全共情那悲伤的根源。
蚀渊默默地听着。
学院是她重建计划中最早完成的部分之一,也是最彻底被科技改造的地方。
古老的石质回廊被恒温恒湿的合金通道取代,厚重的典籍被海量的全息数据库覆盖。
每个学生手腕上那枚蚀渊工业制造的终端手环,成了他们学习、生活、甚至身份的核心。
这一切都高效、精准、符合逻辑。可星韵的状态……
却是这精密系统中一个无法解释的、持续存在的“错误代码”。
“原来如此吗?”
蚀渊的声音低沉下去。她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似乎在寻找答案,又似乎只是在逃避。
沉默片刻,她忽然侧过头,带着一丝探究看向烛烟:
“不过……你对此似乎并不是很伤心呢?”
她捕捉到了烛烟语气中那丝难以言喻的“轻快”,这在她自己沉重的心绪和星韵的绝望面前,显得格外刺眼。
烛烟闻言,立刻又扬起了那标志性的、仿佛能融化坚冰的灿烂笑容。
她双手叉腰,挺起胸膛,赤红的龙瞳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刻意用活泼的语气说道:
“我吗?哎呀,虽然心里是有点空落落的,感觉像是……嗯……
像是珍藏了很久的宝贝突然找不到了,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宝贝……”
她歪了歪头,笑容依旧灿烂,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但是嘛!龙生漫长着呢!总不能一直沉溺在‘忘了什么’这种糊涂账里吧?
日子总得向前看,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对吧蚀渊姐姐?”
她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如同一个小太阳,试图驱散中控室里冰冷的空气和蚀渊眉宇间的阴霾。
蚀渊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乐观像是一股暖流,让她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放松了一瞬,嘴角甚至被牵动得微微上扬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这大概就是烛烟的天赋,也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用最耀眼的光芒,去掩盖心底那片无人能触及、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名为“遗忘”的冰冷空洞。
然而,蚀渊眼底深处那抹沉郁的迷雾,却并未被这笑容真正驱散。
烛烟的“向前看”,反而让她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被那个“遗忘之物”牢牢地钉在原地,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