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班轮值开始,张砺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让她回去休息。他自己则坐在观测站门口,glock19放在膝上,耳麦与无人机的同步通道维持激活。
四周静得出奇,除了风穿过山林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任何生命活动。
张砺闭上眼,在这片静谧中,他悄然调动体内的“映质感知”。
随着等级达到Lv2,他越来越能熟练地掌握这种强化的五感延伸。
刚觉醒时,使用感知模式会快速消耗精神力,头痛、眩晕、甚至短暂意识模糊。
可现在——张砺能清晰感受到,哪怕长时间维持感知模式,大脑的负担也在逐渐减轻。
就像肌肉越练越结实一样,精神也能通过不断调动而获得适应性增长。
此刻,他已经可以长时间维持映质感知,对外界细微变化持续感应一整晚。
夜风在林梢滑过,他能“感觉”到每一处风向突变、每一次枝叶擦动。
山坡上有一只松鼠蹿过,百米外树干上有夜鸟轻鸣,他甚至察觉到了远处巡逻无人机反射的微小电磁波动。
这并不是什么“读心术”,而是一种多感官整合的超感延伸。
但张砺心里很清楚——这还不是终点。
他最近也在反复思考妻子导师提出的“映质Lv3:映质显现期”。
映质能力具现、个体化显现、人格结构具象化……这听起来更像是一场精神上的质变。
而Lv3晋升的两个核心条件:
“思维极限”和“面对自我”。
思维极限,他多少能理解——是在压力之下进行高强度逻辑构建、瞬间战术推演、甚至类似心理战的边界思维训练。他之前的数次生死判断、战斗中下意识预判,已经隐约触碰到了这个层面。
但“面对自我”?
这四个字,比任何武器都重。
张砺缓缓睁开眼,望向黑夜中寂静无声的山林。
“面对自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要直视内心深处的恐惧?后悔?软弱?还是在意识的某一刻真正地剖开自我认知,去拥抱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他沉默地握紧拳头。
也许,有一天他会找到答案。
但那天,可能也正是他真正觉醒Lv3的开始。
张砺靠在墙边,微微仰头,看着昏暗天花板上斑驳的旧水渍。
他尝试着调低自己的防御意识,转而思考一个平时从不敢认真面对的问题:
“我是谁?”
不是父亲,不是丈夫,也不是幸存者。
而是张砺,一个35岁的普通人。
他从小性格内敛,对数据和规律有着异常执着的敏感。他记得中学时一次竞赛失败时,别人在哭,他却在默默分析失误的因果链条。他记得大学实验室熬夜推演模型时的沉浸感,那时候他觉得,只要模型足够完美,世界就能被理解。
他习惯预设路径,喜欢制定可控方案。
“因为……我讨厌不可控。”
他在心里轻声说。
那份对“可控”的执着,源自童年时的一次经历——他在野外徒步时不慎与父亲走散,独自一人迷路。夜幕降临,气温骤降,通讯设备失效。他当时不过十岁,只能独自寻找避风的树洞瑟瑟发抖,忍着饥饿和恐惧。那一夜,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失控”带来的恐惧——饥饿、寒冷、孤立无援。直到天亮时,父亲终于找到他,紧紧抱住。
虽然结局是团圆的,但那种混乱、失序、无力改变的感觉,从那天起就深深烙在了他心里。
于是他成了一个计划者,一个推演者,一个——恐惧混乱的人。
“所以我总在控制,甚至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我真的理解自己吗?”
他问自己。
长久以来,他把“冷静”当作理性,把“压抑”当作理智,把“远离情绪”当作成熟。可真的是这样吗?
他缓缓闭上眼,在心中描摹着那个逐渐清晰的轮廓——一个既渴望掌控,又惧怕失控的人;一个能快速分析战场,却无法轻易处理家庭情绪的父亲;一个对家人无比珍视,却又害怕亲密关系变得脆弱的丈夫。
“这……才是真正的我。”
他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温度,和某种尚未说出口的决心。
这一夜,平静地过去了。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云层洒在观测站外的山坡时,张砺换下了守夜的姿态,回到屋内与妻子交接。
王沐晴看了看表,又看了眼外面的树林,眉头轻皱:“你昨晚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没有。”张砺语气也有些困惑,“一直守着,感知范围也没有反应,一夜安静。”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感到一丝说不清的不安。
“它昨晚没来……不正常。”王沐晴低声说。
“我们一直防着它,它却根本没出现。”张砺点头,“不像它之前的行为风格。”
这时,靠在角落吃着早餐的刘梓铭抬起头,声音沙哑却透着警觉:“我觉得它不是不来,而是在等。”
“等什么?”张砺看向他。
“它在等猎物真正放松警惕的时候才会出击。”刘梓铭低声说道,“你不知道它在哪,但它知道你在哪。在你最放松,最想不到的时候,它才会来,袭击你的软肋。”
空气沉了几分,屋内的光线也显得更冷了。
张砺没有接话,只是缓缓看向窗外那层依旧薄淡的晨雾。
敌人也许已经远去。
也许,从未离开。
王沐晴迅速收拾东西,唤醒两个孩子。张砺则检查武器和剩余物资,同时王沐晴操作无人机重新起飞,执行出发前的路径侦查。
“路线分析出来了。”王沐晴看着地图,“继续往北二十公里,就能进入田纳西境内主路,之后再切入山区支线。”
“尽量避开任何城市废墟或开阔区域。”张砺冷静指令,“我们不确定丧尸是否有‘预测路径’的能力。”
刘梓铭也拎起背包,动作明显更有力了,“我没问题,能走。”
不到十分钟,一家人和刘梓铭就站在观测站门口。无人机从上空盘旋滑翔而下,回传图像显示道路暂时安全。
张砺最后确认一遍屋内是否留下痕迹,关上门前,在铁门内侧画了一道交叉斜线。
“这是记号。”他低声道,“如果我们再回来,能看出有没有人闯入。”
王沐晴点头:“走吧。我们时间不多。”
浓雾还未完全散去,但天色已亮。他们重新启动车辆,缓缓驶离这片临时的庇护所。
石鹿观测站的身影渐渐被山林吞没。
车内一片安静,张砺看着前方破碎的山道,心中某个声音在隐隐作响:
那东西……可能就在路的某个转角,等着他们犯一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