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池翻涌如沸,液态金雷凝成的巨人身躯遮天蔽日,九道缠绕梵文的锁链自其胸口延伸至虚空,末端隐没于星云深处。张玄立于祭坛残垣之上,脖颈处蔓延的猩红道纹已爬上耳后,每喘息一次,鬓角白发便多出一缕。他握紧本命剑“青冥”,剑锋震颤,似在共鸣雷池中某种古老的呼唤。
“这巨人……竟能引动青莲剑气。”陈丽抬手按住左眼,瞳孔深处裂痕如蛛网蔓延——那是过度催动“琉璃净火”的代价。她脚下阴阳鱼虚影忽明忽暗,鱼尾扫过之处,焦土竟生出嫩绿新芽,却又在雷池威压下迅速枯萎。
“汪!张玄小子,再不动手,那大块头可要把逍遥界卖光了!”一团黑影从陈丽袖中窜出,落地化作半人高的黑犬,犬耳缀着青铜铃铛,尾尖燃着苍焰。扣肉龇牙咧嘴,喉间却传出少年清亮的嗓音:“本尊嗅到星门波动了,至少有三十七个宇宙势力在锁定坐标!”
仿佛印证此言,雷池巨人忽地仰天长啸,九重锁链铮鸣如梵钟。其掌心托起一团璀璨星芒,内里浮现逍遥界山川脉络,甚至能看见云海间御剑飞行的修士如蝼蚁般渺小。“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巨人声若雷霆,震得祭坛碎石浮空崩解,“今日以逍遥界为饵,换诸天万域共赴长生宴!”
星芒轰然炸裂,化作亿万光丝射向苍穹。霎时间,黑沉天幕亮起密密麻麻的星点,每一颗皆是一只窥视的眼瞳。
“是暗盟的‘千目窥天阵’!”吴妍从废墟中踉跄奔出,素白道袍染满血渍。她掐诀召出本命法宝“洛河图”,画卷展开的刹那,竟映出三十六重天虚影,“巨人早被暗盟操控,它要将逍遥界炼成饵料,诱使各方势力混战,暗盟再坐收渔利!”
张玄瞳孔骤缩。他曾听师尊提过,暗盟最擅“养蛊”之术——将一方小世界坐标公之于众,引得群雄争夺,待各方两败俱伤时再收割残局。而今逍遥界十万灵脉、亿万生灵,竟成了蛊瓮中的蝼蚁。
“斩锁链,断星芒!”陈丽厉喝一声,左眼裂纹迸射苍白焰光。阴阳鱼虚影暴涨,化作黑白双龙缠向巨人脚踝。扣肉纵身跃起,犬身在空中扭曲膨胀,黑毛褪去化作银甲,转眼化作俊美少年模样,掌心时空法则凝成银梭:“本尊封它三息,剩下的交给你们!”
银梭掷出,方圆百里时空骤然凝滞。雷池巨人的动作迟滞如陷泥沼,连飞溅的液态金雷都悬在半空。张玄趁机踏虚而上,青冥剑裹挟混沌青莲剑气,直刺巨人胸口锁链根源。
剑锋触及锁链的刹那,异变陡生。
锁链表面梵文扭曲蠕动,竟凝成一张苍老面孔,与张玄七分相似。“玄儿……”那面孔幽幽长叹,“你当真要弑祖?”
张玄浑身剧震。这张脸他在师门祠堂见过——正是千年前陨落的青莲剑仙,张氏一脉的初代老祖!
“幻象!”陈丽的喝声从后方传来,却见巨人指尖轻弹,一滴金雷悄无声息袭向她后心。扣肉怒吼一声,时空银梭回旋格挡,雷液擦着陈丽鬓角掠过,将三丈外的祭坛残碑熔成赤红铁水。
就这瞬息耽搁,时空封禁已破。巨人胸口锁链猛然回缩,星芒再度暴涨。张玄的青冥剑被反震脱手,虎口崩裂的血珠尚未落地,便被雷池蒸成血雾。
“没用的。”巨人俯视众生,九重瞳孔映出三千宇宙的厮杀景象,“从本尊吞下‘时停密钥’那一刻起,逍遥界便注定成为坟场。尔等可知……”它忽然狞笑,声浪震得陈丽左眼裂纹渗出血丝,“所谓密钥,正是青莲子的一缕命魂!”
张玄如遭雷击。混沌青莲乃他本命灵根,若密钥真与青莲同源,莫非自己才是暗盟布局的关键棋子?
“汪!这时候发什么呆!”扣肉一爪拍在张玄后背,时空之力强行将他扯回地面,“管它密钥不密钥,先剁了这破锁链!”
陈丽抹去眼角血痕,忽然闭目掐诀。阴阳鱼虚影收拢成太极图,缓缓没入她眉心。“张玄,借青莲一用。”她伸手虚握,张玄丹田处顿时青光大盛,一朵混沌青莲自其天灵升起,落入陈丽掌心。
“你疯了?!强行剥离本命灵根会折寿……”吴妍惊呼未落,陈丽已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青莲花蕊上。
苍白火焰自莲心燃起,青翠花瓣寸寸染成琉璃色。陈丽踏焰升空,每一步皆在虚空烙下焦黑莲印。“暗盟想要饵料?”她独目赤红,琉璃火顺着青莲根茎灌入雷池,“那我便烧尽这鱼饵,看你们钓什么!”
巨人终于色变。琉璃火所过之处,液态金雷如遇天敌,沸腾着蒸发成虚无。锁链根部的星芒被火焰舔舐,竟开始黯淡收缩。
“陈丽!住手!”张玄嘶声大吼。他看见陈丽的左眼彻底碎裂,琉璃火顺着眼眶向外蔓延,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焚成灰烬。
“还不够……”陈丽恍若未闻,双手结印再变。青莲彻底化作苍白,根须扎入雷池深处,火海顺着三十六重天虚影向上蔓延,竟将天幕中的千目窥天阵烧出黑洞。
巨人咆哮着挥掌拍下,却被扣肉以时空银梭抵住掌心。银甲少年七窍渗血,仍咧嘴笑道:“大块头,本尊活了三万年,还没见过比这丫头更疯的……”
僵持之际,异变再起。
雷池底部忽然传来机械梵音,似佛号又似咒语。一座青铜星门自沸腾的金雷中升起,门扉刻满与陈丽左眼裂纹相同的纹路。
“恭迎青莲子归位——”
星门轰然洞开,浩瀚吸力将琉璃火与青莲一同扯向门内。陈丽身形一晃,险些被卷入其中,却被扣肉甩出的时空锁链缠住腰身。
“放手!”她突然厉喝,独目死死盯着星门深处。那里隐约有座青铜王座,座上人影手持河图洛书,容貌与张玄一模一样。
“那是……未来的你?”陈丽喃喃自语,手中法印不自觉松动。
就这一瞬分神,星门吸力暴涨。青莲挣脱束缚没入门内,琉璃火随之熄灭。雷池巨人趁机挣脱桎梏,剩余锁链裹挟星芒直冲天际。
“坐标已发,盛宴开场!”
无数星门在天穹浮现,虫洞中战舰轮廓若隐若现。巨人身影渐渐虚化,唯留冷笑回荡天地:“好好享受这八百八十八日吧,蝼蚁们……”
张玄半跪于地,怔怔望着掌心。道纹已蔓延至下颌,方才剥离青莲的剧痛仍在经脉中肆虐。陈丽跌落在身侧,左眼成了焦黑窟窿,却死死攥住一枚琉璃碎片——那是青莲最后残留的花瓣。
“亏大了。”扣肉恢复黑犬形态,一瘸一拐蹭过来,“本尊攒了三千年的时空之力,全砸在这破池子里……”
吴妍默默展开洛河图,画卷上的三十六重天虚影竟有三分之一染上黑斑。她忽然抬头,指向天际某座星门:“快看!那是……母上的弑圣弩?”
众人悚然望去,只见一座猩红星门中,半机械化的女子手持巨弩缓缓浮现。她面容与陈丽有七分相似,眼中却毫无生机,弩箭正对逍遥界核心灵脉。
陈丽捏碎琉璃花瓣,苍白火焰在掌心重燃,“该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