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寅山的晨雾如纱,缠绕着檐角的铜铃,叮咚声穿透窗棂,落在黎鸢微颤的睫羽上。
她在一片温润的暖意中睁开眼,入目是古朴的木质床顶,雕着繁复的云纹。
“黎鸢?你醒了?”
一个带着沙哑与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祁因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凑到床边,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你可算醒了!你都睡了三天了!”
三天?
黎鸢有些茫然地眨眨眼,脑海中最后清晰的记忆还停留在练武场被老掌门暴打的场面……恐怖如斯。
她试着坐起来,却发现身体比以前轻盈了许多,也更有力。
“我……感觉好多了。”
不仅是好多了。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窗外晨鸟的振翅声,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以及祁因激动时加速的心跳。
精神力如同挣脱了枷锁的飞鸟,轻松地笼罩了整座院落,甚至延伸到远处的山林。
那里,付沧海正在古松下打拳,每一拳都带动着周遭灵气的细微流转。
这是……突破?
黎鸢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隐隐感觉有一股熟悉的能量在掌心流动。
“付老爷子说你是累着了,让你好好歇着。你等着,我去叫人!”祁因说完风风火火地跑出去。
黎鸢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上次昏迷,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祁因。
她悠悠地下了床,赤脚踩在木制地板上,推开窗户。
目光穿过重重山林,看到树枝间跳跃的松鼠、抓着藤蔓荡秋千的猕猴、甚至看到体型魁梧的黑熊在够树杈上的蜂窝。
花海、瀑布、彩虹……整座武寅山的美景尽收眼底。
“你醒了。”
黎鸢转过身,看见老掌门拄着青竹杖站在门口,精神有一瞬的恍惚,但她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梦里的师父。
“付老前辈。”
“嗯,感觉如何?”
黎鸢微微颔首,“多谢老前辈关心,我现在感觉很好。”
付沧海捋着胡须走进房间,“那就好。看来,这武寅山的灵气,终究是没辜负你。你体内的‘灵根’被唤醒了。虽然还很微弱,但已经开始自主吸收天地灵气。这几天,是灵气在帮你修复身体,甚至……重塑了你的体质。”
重塑体质?
黎鸢想起自己自幼体弱躲避,稍微运动就气喘吁吁,高中三年更是体能暴跌。
可现在,她感觉自己仿佛能徒手劈开一座山。
付沧海说道:“武寅山曾是灵根汇聚之地,虽然灵脉受损,但底蕴仍在。你的精神力本就异于常人,昏迷时精神力外放,无意间引动了残存的灵脉气息,反而激发了体内潜藏的灵根。丫头,灵根觉醒是好事,但也意味着你将踏上一条不同的路。朝歌教你的是战斗,是如何成为武器;而灵根之道,是顺应自然,是如何与天地共鸣。两者并无对错,但路,需要你自己选。”
黎鸢低下头,朝歌的日子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乌鸦群的遮天蔽日,陈岩的步步紧逼,宇文舟的严谨推理,祁因的插科打诨,那些在副本中死去的玩家……以及江辰那双紫色的眼眸。
她加入朝歌,最初只是为了寻找姥姥的线索,完成未竟的遗憾。
可现在,她的力量在增长,肩上的责任也越来越重,藏在她身上的谜也越来越多,等着她去发掘。
可是这一切,有什么是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最终,她深吸口气道:“我选择——走我自己的道。”
无论是朝歌的战斗之道,还是武寅山的灵根之道,她都想尝试,都想掌握。
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武器,也不想困于一隅。
她要变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强到足以揭开诡世界的真相,强到……能再次见到江辰,问清一切。
付沧海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哈哈大笑:“好!好一个走自己的道!不愧是能让老夫青竹杖停在你咽喉三寸的丫头!”
他抬手,将手中的青竹杖递给黎鸢。“这根青竹杖跟了老夫一辈子,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它曾是玦灵仙子的随身法器,如今,它应该回到真正能发挥它力量的人手中。”
黎鸢接过青竹杖,入手温润,一股熟悉的暖流顺着手臂涌入丹田,与体内的灵根遥相呼应。
“玦灵仙子……”她喃喃自语,眼前再次出现那个用命守护苍生的身影。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付沧海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有些沉重。
他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而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她自己。
“重要的是现在,是未来。你既然醒了,就该去看看你的朋友们了。他们可是守了你三天三夜。”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祁因第一个冲进来,后面跟着宇文舟和付雷。
“黎鸢!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祁因张开双臂,老鹰抓小鸡似的靠近,想抱又不敢抱,急得在黎鸢周围团团转。
宇文舟则一脸淡定,眼底的关心恐怕只有黎鸢才能读懂。“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适?”
付雷大大咧咧地拍着胸脯,“我就说吧,黎鸢大人怎么可能有事?我爷爷的药就是灵!”
看着三个性格迥异的伙伴,黎鸢心情也好了起来。“我没事,谢谢你们。而且,我感觉自己变强了。”
祁因一脸惊喜,“真的?有多强?能打赢付雷那家伙吗?”
付雷眼睛一瞪,“你说谁呢?!”
宇文舟看着她手中的青竹杖若有所思。
“好了好了,”付沧海打断他们的争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既然醒了,就别闲着了。雷子,去厨房看看午饭好了没?祁因,去把院子里的落叶扫扫;宇文舟……你跟我来,老夫有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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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舟踏入书房门槛时,老掌门指尖正无意识摩挲着案头一枚裂纹纵横的玉棋子,头也不抬道。
“坐吧。”
宇文舟依言坐下,目光扫过书案上摊开的一本古籍。
泛黄的纸页上,某段关于“灵根浩劫”的记载被朱砂圈出,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批注。
【灵脉断裂之日,血色漫山,有白头翁言——‘法则之末,终结之始。黑白颠倒,乾坤倒置。日月同天,众星归位。天地棋局,落子无悔’。】
“知道老夫为何单独叫你过来?”付沧海终于抬眼,灰蓝色的瞳孔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朝歌四象里,你这双眼睛看得最透,却也藏得最深。”
宇文舟放桌下的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终会到来,只是没想到这位老掌门心思如此缜密。
早些时候,他听祖父提起过武寅山和付家,虽然两家相距甚远,但在百年前也曾有过交好,不过那也是上上上……一代人的事情。
“老前辈想问关于‘封神计划’,还是……菩提神树?”
“都问。”付沧海将玉棋子拍在棋盘上,“啪”的声响惊飞了窗沿上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