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哦 作品
9.第 9 章
她看着小狗头上的毛发因为凑近她而四散扬起，那是摩擦起电的缘故。
她已经可以想见自己的发型如今是什么光景，应该很像个炸毛的海胆吧……
而就在她这颗炸毛海胆奔走一天，风尘仆仆，蓬头垢面的当下，她遇到了前男友……
张颜灵心中哀叹，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叫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好巧。”她强撑精神，回了这么两个字。
徐渡从她眉眼之间瞧出了她的尴尬，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敛了笑意。
“你这是……”徐渡眼神瞟到她手提袋里的啤酒。
“工作不太顺利，打算今夜买醉。”
张颜灵破罐子破摔，她本来就不是好酒量的人，她喝了酒什么德性徐渡再清楚不过，与其搜肠刮肚编造谎言，还不如坦坦荡荡来得痛快。
张颜灵又想起什么：“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住在这儿。”徐渡明知故问：“你也是？”
张颜灵站起身来，内心充满无力感，如果这场相遇发生在半个月前，她会立马收拾行李另觅住处。
可现在她跑遍了装修设计工作室，知道了钱到用时方恨少，让她每个月再多花四五千块钱的房租，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嗯。我也是。”
张颜灵嘴上波澜不惊地应着，心里已经在暴走，是你大爷是！你个渣男世界这么大你住在哪不行你偏偏住在这儿！开店本来就烦！还又碰到你！烦死了！
“我回去了。”
“聊聊？”
张颜灵和徐渡同时开口。
张颜灵顿了顿，这场意外也磨人的相遇已经将她的情绪消耗殆尽，她也因此冷静下来：“不了，我今天累了。”
张颜灵转身要走，身后的徐渡赶忙开口：“如果是因为装修的事，我想我可以帮你。”
张颜灵有些疑惑，她皱眉回头。
徐渡意会：“你的朋友圈。”
张颜灵这才回想起来，前几天她跟一个设计工作室的什么总监面谈，对方听了她的设计构想，开价一百四十万。气得张颜灵怒发朋友圈——装个修一百四十万？！你看我的命值不值一百四十万？！
张颜灵心里有点懊悔，徐渡微信和死人一样，没什么动静，她忙起来就把加过他微信的事忘了。
哎……人生有些困难还是应该自己消化。没事发什么朋友圈啊……
张颜灵还在迟疑怎么拒绝，徐渡就牵着萨摩耶走到了她身边：“那边有条长椅，走吧。”
见张颜灵迟迟不动，徐渡双眼垂了垂，继而又抬起，凝眸看向张颜灵：“怎么，就这么怕我？”
“那倒没有。”张颜灵诚实道：“只是怕惹上麻烦。”
徐渡低头笑了笑，这几年她也是成长了，说话难听了不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嗯。走吧。”张颜灵知道，同住一个小区，徐渡要真是铁了心纠缠她，她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妨就看看他到底什么意思。
两人坐到长椅上，萨摩耶明明是徐渡的狗，但好像跟张颜灵格外亲，跳上椅子，坐到了张颜灵身边。
“它很喜欢你。”徐渡说。
张颜灵笑着摸摸萨摩耶的脑袋：“喜欢我的狗多了，不奇怪。”
徐渡轻笑，总感觉这句话有点顺手骂他的意思，但他没有证据。
萨摩耶被张颜灵摸得舒服极了，尾巴一摇一摇的，眼睛眯起来，似乎生出一点困意。
“它叫什么名字？”张颜灵问。
徐渡：“没取名字。”
“那你叫他什么？”
徐渡：“有时候叫‘喂’，有时候叫‘诶’，有时候叫‘那谁’。”
张颜灵无语：“它不是个人，但你是真的狗。”
徐渡嘴角又弯起来，这句话是真骂他，证据确凿。
“你给他取个名字吧。”徐渡说。
张颜灵满脸拒绝：“你的狗我取什么名字？！”
“行，那就还那么叫着。以后万一走丢了，能不能找回来全靠缘分。”
徐渡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正色，根本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张颜灵还是认了输，这么好看一个狗子，她可不忍心有朝一日它流落街头。
张颜灵：“是公是母？”
徐渡：“公的。”
张颜灵戳戳萨摩耶的鼻子：“你以后叫‘雪媚郎’好不好？”
“雪媚……郎？”
“有一种很好吃的糯米甜品，叫雪媚娘。它白白胖胖的，又是公的，叫雪媚郎挺合适。”
“好。就叫雪媚郎。”
名字敲定，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夜风的凉意愈发深重，张颜灵忍不住又拢了拢衣服。她蜷缩的肢体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一席带着温度的外套就披到了她身上。
“不用……”
张颜灵本能地推拒，可徐渡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而是开口聊起了正事：“你的店铺多大？”
张颜灵的理智也重回身体：“抛去公摊是一百九十八平，还有一个差不多同等面积的露台。”
徐渡挑了挑眉：“你挺有魄力的，第一次开店就敢开这么大。这样规格的店面，设计和装修成本都不低，也难怪你四处碰壁。”
徐渡的语气和神情都没有讽刺的意思，张颜灵看得出来，所以她老实回答：“燕子礁公园的商铺租金低，靠海的店面仅此一间，我就租下来了。”
徐渡听了商铺的选址，点了点头：“是个看海的好地方，倒也不算冲动。”
“冲不冲动要你说……”张颜灵小声嘟囔。
徐渡装作没有听见，继续问道：“跟我说说你的规划，开什么店，什么运营模式？”
张颜灵把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告诉了徐渡，徐渡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的思考，便给出了提议：“我有一家工作室，你的这个构想，我可以做。”
虽然已经分手几年，但徐渡大学学的建筑，现在又名声在外，张颜灵当然知道他做什么行业。
“你不是做建筑设计吗？室内你们也能做？”
徐渡笑笑：“你以为建筑工作室只盖楼吗？哪有那么多楼盖啊？我们涉及的业务挺广的，建筑设计、园林设计、室内设计……都做。有时候不景气，市政部门的活儿，比如设计个绿化带什么的，我们也接。“
“哦。”张颜灵点点头，但对于徐渡的提议，没有表现出太大热情。
徐渡看出张颜灵兴致缺缺，祭出诚意：“免费。”
果然奏效，张颜灵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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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免费。”徐渡笃定道。
张颜灵的确很心动，这和天上掉钱有什么区别，但她还保有最基本的理智，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尤其还是前男友给的午餐。
见张颜灵迟迟不说话，徐渡补充道：“不收你钱，不代表不需要你付出代价。”
张颜灵这才有了一点兴趣，抬头看向徐渡。
“刚才我也说了，我们工作室的业务很广，需要很多商业洽谈。等你的店开起来，我希望和你达成合作，我们工作室的商谈都在你店里进行，咖啡茶点，你要免费提供。另外工作室设计师如果办作品展览，你要免费提供场地。如果工作室团建，或者我们和其他单位进行联谊活动，你要负责茶歇。”
如果说刚才张颜灵的心动，是出于占便宜的贪念，但此刻的心动，则是思考之后的结果。
张颜灵：“那装修材料呢？我总得出这一部分钱吧。”
徐渡神情笃定，透着自信，甚至有一点自负：“我的设计才是最贵的。以我在行业里的资历和人脉，还不至于连点装修材料都搞不到。这是个双赢的方案。咱们两个都不吃亏。如果你觉得可以，明天一早我们就签合同。”
张颜灵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弯弯的，依稀看得见星星，海风吹拂之下，树影婆娑，真是好景色。
张颜灵站起来，把外套褪下，还给徐渡，徐渡不解蹙眉。
“徐渡，你了解我的。我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我还是想自己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装修单位。”
“你何必……”
“徐渡，谢谢你真心替我解决难题。”张颜灵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倔强的真挚：“但我不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徐渡的眉头越来越紧。
“你的这个提议确实很吸引人，别说我跑遍澜城，就算我跑遍宇宙，也不会有更能解决我当前困境的方案了。”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爱过你。”张颜灵深吸一口气：“徐渡，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真心爱过我，但我爱过你。而且我们不是好聚好散，我当年太狼狈了，甚至……甚至都有些下贱。我没有信心在未来的日子里，跟你毫无芥蒂地时常见面，当做普通朋友或者同事那样相处。”
“灿灿……”徐渡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生出连绵不绝的闷痛。
“所以，你饶了我吧。”张颜灵颓然道：“澜城咖啡店那么多，你随便找一家都可以长期商务合作，就别来折腾我了。”
“我不是……我只是想帮你。”徐渡的喉头发哽。
“不必了。我还是想靠自己。”
张颜灵转身离开，雪媚郎发出不舍的“呜呜”声，徐渡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灿灿，你也饶了我吧……
徐渡痛苦地低下头，任由眼眶里的温度逐渐升至滚烫，他大口呼吸着，希望澜城的海风能吹熄他胸腔里的灼痛。
挣扎良久，徐渡最终拿出手机，点开和张颜灵的微信对话框。
张颜灵回到公寓，一脑袋扎进被子里。
微信提示音响起，消息来自徐渡：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我等你。
张颜灵伸手拽过枕头，蒙在自己脑袋上，枕头里传来张颜灵的怒吼：“啊啊啊啊啊死渣男！这么多年了居然还不放过我啊啊啊啊啊！滚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