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如梦初醒，连忙从梅芙的手里接过水晶卡。


    “请稍等！”


    店员转身离去，阿莎德隆走到梅芙身边，手指不自在地捻了捻衣角。


    “我没有尝试过……这种风格的服饰。”


    “很适合你。”梅芙发自内心地说道。


    甚至效果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阿莎德隆的表情有些僵硬，“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虽然圣殿的家伙们没有看到过他少年时期的模样，但根据他们平日里在他面前警惕的模样，这副样子难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更何况还有与圣殿狼狈为奸的里亚。


    里亚向来眼高于顶，所以才会被梅芙一下子击倒。


    哪怕梅芙或许完全没把他放在眼中，对方说不定已经记恨于心。


    等里亚回过神来，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报复梅芙。


    他自会让里亚付出代价，但在这之前，得先让梅芙离开穆亚城。


    如今的穆亚城，并不是那个在商人们口中永恒繁荣的城邦。


    梅芙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整个人有些懒散地靠在椅子上。


    阿莎德隆一时有些摸不清梅芙的想法。


    他本就不喜与人交流，圣殿的管理者们自以为滴水不漏，阿莎德隆却一眼看出他们恭顺外表之下，并不是崇敬。


    而是恐惧。


    永恒的穆亚城，早已失去建立时的血性。


    金钱在这里流转，编制出华丽的故事。


    阿莎德隆依照着最初的契约，却从未融入过这座商业之城。


    往来百年，足够让人们遗忘过去的故事。


    梅芙的存在就像那天在遗迹之中的骤然登场一般，让人措不及防，又足够成为舞台上的焦点。


    绝对的强大，在死气沉沉的深水中激起风浪。


    沉寂已久的心在这一刻复苏，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在那么一瞬间，阿莎德隆甚至想要告诉梅芙他的身份。


    可是细究起来，他与梅芙的相识不过两天。


    这样的情绪过于不理智，但阿莎德隆却像是失控一般，想要和这个人的距离再近一些。


    对于阿莎德隆而言，这样的情绪波动过于异常，甚至让他怀疑会不会又是圣殿的阴谋。


    但每每与那双紫色的眼眸对上，阿莎德隆的理性与仿佛在与生理上的本能斗争。


    这算是心动吗？


    阿莎德隆难得感到迷茫，可如果是心动，这样的心动会不会过于草率，这样的爱是否过于浅薄？


    梅芙身上的光芒过于绚烂，再靠近仿佛会被灼伤。


    最坏的情况下，即使穆亚城的局势最后陷入混乱，梅芙也有能力全身而退。


    但是阿莎德隆并不想梅芙看到他阴暗的一面。


    腼腆的艾什利，单纯的艾什利，这就足够了，而不是那个无能的、内心阴暗的阿莎德隆。


    如果梅芙要去圣殿的话……


    或许这就是分别的时候了，这短暂的相遇大概是为早已麻木的生活最后增添的色彩。


    他们再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样子？


    梅芙没有回答，阿莎德隆像是早已预料到最后的裁定结果的囚徒，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黑发的魔女双腿自然地交叠，拿起一旁桌上的茶杯，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附近……有什么大型的图书馆吗？”


    阿莎德隆总是跟不上梅芙的思路，就像现在。


    “图书馆？”


    就像是阿莎德隆不知道为什么梅芙突然把他带入这件服装店一样，他同样不知道为什么梅芙突然又将话题导向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


    “就是那种——嗯——藏书稍微多一些的地方。”


    虽然不清楚梅芙怎么突然提起图书馆，阿莎德隆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最大的图书馆……在穆亚城的中心区。”


    先前，阿莎德隆偶尔也会去穆亚图书馆逛逛，但穆亚城真正算得上有价值的、独一无二的书籍与资料，大多被圣殿保存。


    梅芙要是想要拿到什么历史资料，怕是不能如愿。


    除此之外，阿莎德隆想不到还有什么是需要梅芙特地来穆亚城的图书馆寻找的书籍。


    阿莎德隆：“只是那里面，或许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书籍。”


    梅芙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紫色的眼瞳仿佛天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梅芙歪了歪头：“穆亚城不是天天把阿莎德隆挂在嘴边吗？”


    骤然从梅芙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阿莎德隆有些不适应。


    梅芙：“我还以为穆亚城的图书馆会有很多和龙族相关的书籍呢。”


    龙族？


    梅芙来穆亚城是为了龙族？


    “这位小姐，您的水晶卡。”


    店员从旁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礼品盒。


    店员应当是听到梅芙最后的问题，一边将礼品盒放到桌上，一边回答道：“阿莎德隆大人其实不怎么出面，大部分穆亚城的居民和商人其实都没见过阿莎德隆大人。”


    “但大家都是听着阿莎德隆大人的故事长大的，小时候我还会和朋友们演圣龙与人类城邦签订契约的场景。”


    “啊，抱歉抱歉，这些是一些小礼品，您看上去像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所以我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店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虽然我不了解您想要找哪一方面的书籍，但我小时候总是向往着——要是哪一天我能够见到阿莎德隆大人。”


    阿莎德隆站在一旁，看着身形高大的店员此刻像是被戳破年少的心事一般变得有些羞怯。


    “所以我以前经常会去找一些书，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给您一份书单。”


    梅芙轻轻笑了一下，“好啊，麻烦你了。”


    “不用谢！请稍等，我去写给您！”店员欢快地跑出接待室，应当是要去写那份所谓的书单。


    梅芙转头看向从方才开始就有一些沉默的阿莎德隆。


    梅芙：“你呢，要和我一起吗？”


    然后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你也可以选择和我分开。”


    阿莎德隆：“你为什么……想要和龙族有关的书籍？”


    声音重叠在一起。


    阿莎德隆：“没什么。”


    薄唇微微抿起，阿莎德隆阖上眼，像是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他不能继续待着梅芙身边。


    谎言编织的故事终将如虚幻的泡沫，他也需要去解决穆亚城的遗留问题。


    “我……有些事情要去做。”


    梅芙像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阿莎德隆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又庆幸梅芙没有追问的意思。


    “是吗？”


    黑发的魔女笑意盈盈，灯光均匀地映照在梅芙的脸上。


    “旅馆的房间我会给你留着。”


    “我之后会在穆亚城待上一段时间，你要是想来找我的话，就去问塔雅或者塔里吧。”


    阿莎德隆有些怔愣。


    藏于披肩下的手此刻紧攥，指甲仿佛要嵌入掌心。


    轻微的疼痛清晰地传来，阿莎德隆知道自己的话或许有些无耻。


    毕竟从梅芙的视角来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被救下的路人。


    那天出现在遗迹的不论是谁，梅芙或许都会将人救下。


    “我没有什么能够给出的东西，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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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里的身体虽然并不是完全成年的体型，但还是能够调动部分魔力。


    宽大的披肩恰好遮挡住小臂，魔力在肌肤凝聚，左臂上被衣物遮挡住的皮肤逐渐被鳞片覆盖。


    阿莎德隆的右手慢慢拂上鳞片化的部位，指尖划破衣料与皮肤，阿莎德隆却像感受不到痛觉似的，继续往深处划去。


    霎时间血肉模糊，暗红色的血液浸透内里的衬衫，阿莎德隆面色不改，一切动作被宽大披肩完美的掩盖。


    在对魔力的精准控制下，一枚主体雪白的鳞片被阿莎德隆握在手心。


    硬生生拔下一枚鳞片，对于任何龙族而言都是酷刑。


    阿莎德隆小心翼翼地将鳞片放在没有血污的手里。


    极佳的愈合能力，让伤口不再有血液溢出。


    “在我的家乡，这个东西代表着对远行者的祝福。”


    手心摊开，白色的鳞片静静地躺在手心。


    阿莎德隆不敢去看梅芙的表情。


    他并没有说谎，龙族确实有将鳞片赠与小辈，代表着祝福与对后代的庇佑。


    但更多的情况……


    龙族对于气息十分敏感，伴侣之间会交换鳞片，代表愿意将自己的气息分享给那个人，愿意共享自己的一切。


    伸出去的手没有回应。


    阿莎德隆的心也逐渐沉寂，也是，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的东西，属实不是明智之举。


    但阿莎德隆倔强地没有把手收回。


    良久，手心处传来温暖的触感。


    阿莎德隆猛地抬头，看见梅芙轻轻用拇指和食指拿起这枚鳞片，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这不是常见的龙的鳞片，阿莎德隆也没有把握梅芙会不会一下子看出他的身份。


    “这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梅芙放下手，看向沉默不语的阿莎德隆。


    他们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店员推门而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店员屏住呼吸，像是害怕惊扰什么名贵的画作。


    梅芙转过头，“这是书单吗，多谢了。”


    店员连忙走到桌边，将写好的便签递给梅芙。


    梅芙：“走吧，或许我们还能够再聊几句。”


    阿莎德隆沉默地跟在梅芙的身后，如同他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那般。


    穆亚城的街道白日里总是十分热闹，在这里见到各种各样的种族都不算奇怪。


    但他们这副惹眼的外貌却并没有引来任何行人的关注。


    梅芙在他们周围设下了混淆的魔法，在普通的行人眼中，他们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前方就是通往更加靠近中心的区域的道路，梅芙停了下来。


    梅芙转过身，与阿莎德隆面面相对。


    白色的鳞片被梅芙再次捏在指间。


    阳光之下，鳞片变得有些透明，梅芙眯起眼，清晰地看到鳞片表面交织的金色纹路，整个鳞片显得更加圣洁。


    他们站在一个十字型路口的角落，往来着许多运载货物的大型魔力驱动运输器。


    “我就送你到这了。”


    梅芙淡淡地开口。


    阿莎德隆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次分别，或许他们再也不会像这样平和地站在一起。


    这枚鳞片……足以抵御高级成年龙族的全力一击。


    “艾什利。”


    梅芙的声音拉回阿莎德隆的思绪。


    “你的鳞片，我会暂时为你保存。”


    “你想要拿回去的话，就来找我吧。”


    梅芙的嘴角微微勾起，“但我有个条件——”


    "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艾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