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弈昇带着张漓回老家,第一次登门见她的父母跟爷爷奶奶。
黑色卡宴在略显颠簸的乡村水泥路上行驶,最终拐进了一条更窄的泥土岔路。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一栋,透着岁月痕迹的两层小楼前。
楼房是典型的九十年代风格,红砖墙裸露着,只部分抹了水泥,墙面早己被风雨侵蚀得斑驳陆离。
最醒目的是右侧山墙上,刷着一幅褪色的大广告,蓝底白字写着“xx牌太阳能,热水送到家”。
旁边还画着一个简陋的太阳能热水器图案,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楼房前有一片不大的晒谷坪,边缘长着些杂草。
屋门口,一棵虬枝盘结的老柿子树伫立着,枝头挂着几个尚未熟透的青涩柿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晒谷坪前方不远,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橘子林。
青绿色的橘子点缀在墨绿的枝叶间,散发着淡淡的果香。
房子一侧紧挨着一个小草坡,坡上躺着一头老黄牛,正悠闲地甩着尾巴驱赶蝇虫,发出低沉而缓慢的咀嚼声。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牛粪和远处焚烧秸秆混合的复杂气味,是典型的、带着生活气息的乡村味道。+x.i!a/o~s′h¢u\o\h?u·.~c!o,m+
十几只散养的土鸡在晒谷坪边缘刨食,警惕地看着这辆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豪华“铁盒子”。
车子还没完全停稳,坐在副驾的张漓就垂下了头,浓密的长发遮住了她半边脸颊。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闷闷的,带着显而易见的退缩和担忧:“弈昇。”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清亮的眸子里满是焦虑,“我觉得…还是不去了吧!”
她咬了咬下唇,眉头紧锁,“我爹爹那个,脾气又臭又怪。
而且…而且特别贪心。”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羞耻,“我觉得他等一下,一定会狮子大张口,问你要好几十万的彩礼!
“他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她想起爷爷张孝正贪婪的眼神,心就沉了下去。
张弈昇闻言,侧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写满不安的小脸上。
他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伸出宽厚温暖的手掌,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薄唇勾起一抹沉稳而包容的笑意,声音低沉温和:“傻瓜,没关系的。?s/s¨x¢i~a,o^s/h·u!o\._c′o~m¢”
他语气笃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彩礼嘛,我是首接打到你的卡上,关他们什么事?
“那是给你的保障。”
他捏了捏她微凉的手指,“别担心这个。”
张漓抿了抿唇,精致的脸上依旧带着一丝不忿和心疼。
她想起自己偷偷,替换掉的那些昂贵礼品……
张弈昇原本精心准备了六瓶飞天茅台、十条黄鹤楼1916,还有两个一万元红包,打算给爷爷奶奶。
但她觉得,张孝正他们根本不配得到这些!
那些过往的伤害和冷漠,让她对他们生不出一丁点好感。
于是她自己悄悄去买了一条硬中华香烟,一提普通的十二年白云边酒,总共不过几百块。
在她看来,这己经是仁至义尽。
“可是……”
她小声嘟囔着,带着替他不值的情绪,“我觉得你给他送几千块钱的礼,都不值得!他哪里配?”
张弈昇看着她气鼓鼓,又心疼自己的样子,心底一片柔软。
他忍不住又笑了笑,眼神里充满了宠溺和包容,温声道:“宝,别计较那么多。”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是长辈。
礼数到了就好,我们心意尽到,自己心安就行。”
他并不在意礼物的价值,更在意的是身边人的感受。
“好了,下车吧,我的宝贝。”
车子停稳的动静,早己吸引了旁边树荫下几个正在斗地主的邻居。
张弈昇先推门下车,然后绕到副驾驶,绅士地为张漓拉开了车门。
树荫下,几个打牌的村民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张望着。
一个头发花白、皮肤黝黑、穿着沾着泥点旧汗衫的老汉眯着眼。
盯着那辆线条流畅的黑色卡宴,咂了咂嘴。
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大声道:“咿!这是谁家的亲戚?
开这么狠的车!”
说着,他用手肘捅了捅旁边一个穿着花衬衫,染着黄毛的年轻小伙。
“亮子,你年轻懂行,这是什么牌子的车来着?”
亮子丢掉手里的一把烂牌,眼睛放光地盯着卡宴的车标。
语气带着点炫耀:“福叔,你都不认得这是什么车,就说是狠车?”
福叔不服气地挺了挺佝偻的背,指着车子道:“我当然晓得!
我去年在省城工地上做大工的时候,建筑公司的大老板就开的这个车!
我们包工头亲口跟我讲的,说这车要一百多万!是大老板才开得起的!”
旁边一个穿着松松垮垮背心,挺着啤酒肚、头发稀疏的五十多岁胖老头闻言,差点被嘴里的烟呛到。
他激动地挥舞着夹着香烟的手,唾沫星子横飞:“啥?!一百多万?
老福头,你莫不是喝酒喝懵了吧?
当我们是没出过门的土包子好哄?啥车金子做的要一百多万?疯疯癫癫!”
亮子被质疑,立刻提高了音量辩解:“根叔!这车是真要一百多万!
牌子叫保时捷卡宴!电视上广告都有的!”
根叔还是难以置信,摇着头:“保…啥捷?
听都没听过!啥捷也要不了这么多钱啊!”
就在这时,他看见从副驾驶下来的张漓。
张漓今天穿了一条,剪裁得体的米色连衣裙,外面搭淡紫色针织开衫。
衬得她肤色白皙,妆容精致,身姿窈窕,与周围灰扑扑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根叔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般喊道:“哎哟喂!
这不是孝正哥家的大孙女小漓吗?!”
福叔也认出来了,啧啧叹道:“这闺女是越来越漂亮了!
看这架势,在城里是找了个大老板啊!”语气里带着羡慕和八卦。
根叔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暧昧不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