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听筒传来李婷睡意朦胧,含糊不清的声音。
显然是被吵醒了:“喂……梦心?”
“婷婷姐。”
张漓走进电梯,信号有些断续,“莉莉来店里找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随即是李婷瞬间拔高、带着毫不掩饰嫌弃的清醒嗓音:“她?
她来找你干嘛?!”
这语气,好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
电梯下行,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她轻叹一口气:“我不知道。”
“她说她是带着女儿,从家里头跑出来的。”
“陈阳好像限制了她的自由,连手机都没给她用。”
女人顿了顿,加重语气,“你是不知道,她看起来……好惨。”
“黄苗苗拍了照片,我发给你看看。”
“她惨不惨跟我们没关系!”李婷的声音斩钉截铁。
带着被吵醒的烦躁和旧怨,“梦心,听我的,别对她那种人心软!她就是个大麻烦!”
“我不是对她心软,”张漓走出电梯,快步走向地下车库
空旷的车库里南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和清晰的回声,“是对孩子。`r¨c!y·x`s\.?c/o?m?”
“婷婷姐,你是没看见,她那个八个月大的孩子,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袜子破洞,光着小脚丫……看起来太可怜了。”
她一边说一边解锁车门,坐进驾驶座。
车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她点开微信,把莉莉抱着孩子的照片给李婷发了过去。
“你看一下我微信给你发的照片。”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只有李婷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张漓知道她在看照片。
过了十几秒,李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没有了之前的尖锐,却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还有一丝难以忽视的心疼:“……哎。”
这一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行吧,”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认命的口吻,“我过去。”
本来李婷是不愿意搭理莉莉的,因为她那个人太不靠谱。
但是一看到照片上的小女婴,她就想到她自己的女儿。
哎,当了母亲的人就是看不得这个。
她启动车子,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在安静的车库里格外清晰:“好,我在店里等你。”
“一会儿见。”
李婷语气无奈:“嗯,一会儿见。~微*趣`小·说· ¢更!新·最*全_”
“我倒要看看,她来找你想干嘛!”
二十分钟后,张漓倒了好几把,才好不容易把车倒进店附近的停车场。
她这个位置,前面后面都有车。
把她紧张得手心都出汗。
她的倒车技术特别差,这让她特别头疼。
不过,她现在开车还觉得很爽,毕竟方向盘掌握在自己手上,想去哪就去哪,还是挺好的。
有时候,她开着车,把音乐一打开,然后把车窗摇下来。
小风一吹,都会有种很上头的自由感。
停好车后,她拎起包关上车门,快步走向自己的女装店。
刚到店门口,一辆粉红色的奥迪A4就稳稳地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李婷略显匆忙地下了车。
她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卡其色皮衣,搭配着修身的黑色包臀裙和过膝的黑色长筒靴,勾勒出成熟干练的身段。
脸上没化妆,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得有些疲惫。
但这无损于她五官的精致,反而增添了几分真实的美感。
“婷婷姐!”张漓挥手招呼。
李婷快步走过来,很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
她的眉头紧锁,神色恹恹。
压低声音再次叮嘱:“梦心,记住我的话,不管等一下莉莉说什么,都别管她的闲事!”
“一个字都别信!”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和深深的无奈。
“她那种人,没救的!”
“你现在帮了她,借她点钱或者帮她找个地方住。
过不了几天,陈阳那个垃圾男联系上她。
随便说几句好话,掉几滴鳄鱼眼泪。
她立马就能忘了受的苦,乖乖跟他回去!”
李婷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神情严肃:“到时候,你的麻烦就来了!”
“陈阳那种无赖,说不定还会来找你扯皮!”
张漓一脸困惑,清澈的眸子里满是不解:“他找我扯什么皮?”
“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婷轻叹一口气,觉得她这个妹妹真的太单纯。
“他找你还能扯什么皮,你收留了莉莉,他肯定以为是你教唆莉莉离家出走,让她出来打工的。”
“你把别人老婆拐跑了,人家不得找你的麻烦?”
“到时候他堵在你店门口闹,说你破坏他家庭,你怎么办?”
“这种人,沾上了就是一身腥!”
她用力握了握张漓的手臂,眼神淡漠:“总之,听我的没错。”
“心软也要看对象!”
“我们进去,看看情况,给点吃的喝的,最多给孩子买点东西,就打发她们走,千万别留她!”
两人推开店铺明亮的玻璃门,一股暖意和淡淡的衣物熏香扑面而来。
与门外清冷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店内的灯光柔和明亮,衣架上挂着色彩缤纷、款式时尚的女装,一切都显得精致而有序。
然而,这光鲜亮丽的背景,却将角落里那个身影映衬得格外刺眼和凄凉。
莉莉抱着她八个月大的女儿,局促地坐在一个小矮凳上。
她几乎缩在试衣间旁边的角落里,好像想把自己藏起来。
女人身上那件深灰色的旧大衣,显得异常宽大破旧,袖口和衣角都磨得起了毛边,沾着不知名的污渍。
里面的毛衣领口也松松垮垮,颜色暗淡。
洗得发白,膝盖处几乎磨透的牛仔裤下。
那双黑色球鞋鞋边开胶得更明显了,鞋面也布满了褶皱和灰尘。
她脚边那几个红色王老吉空袋子,像几个突兀的、装着所有家当的简陋包裹。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的脸。
原本还算清秀的脸庞,此刻异常憔悴蜡黄。
额角和颧骨处赫然有着几块明显的青紫淤痕,嘴角也带着结了痂的破损。
她的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参差不齐地贴在头皮和颈间。
像是被人胡乱用剪刀绞过,完全失去了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