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捋了捋胡须,沉声道:“开立方之术,首重‘商除’之法,次重‘廉法’、‘隅法’,需步步为营,不得有丝毫差池。”
“尔等且看我演算一遍。”
说罢,周老夫子拿起一个特制的大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动起来。
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手一放到算盘上,却手法极快。
算珠碰撞发出清脆而密集的声响。
周老夫子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置积为实……初商置三于左……三三得九。”
“除实九千……余一万零六百八十三……”
“下法三……廉法三三得九,三九二十七……”
步骤繁复至极,看得底下的学生眼花缭乱。
不少人赶紧低头,在自己案头的算盘上跟着演练。
一时间堂内算珠声响成一片,如同骤雨敲打芭蕉。
赵秉坤坐在何明风旁边,眉头紧锁。
他家经商,自然需要算账目。
他算是这群人里面对算学没有任何排斥心理的人了,但是……
赵秉坤手指笨拙地在算盘上拨弄,额角己见微汗。\7^0\0′t?x,t/.`c/o?m′
他忍不住低声抱怨:“这老学究,弄这么复杂!算得人头昏脑涨!”
何明风看着算板上的汉字,又看着周老夫子那套复杂而古老的算法。
这些汉字换成阿拉伯数字便是“19683”,何明风心中一片澄明。
这个数字太有辨识度了!
27的立方可不就是19683?
他初中上奥数课背过许多平方和立方的数字。
虽然奥数学的不咋样,但是没想到背的东西现在还能用上。
他看着周老夫子还在进行着繁琐的“廉隅”运算,计算着“次商”该是多少。
周围的同窗们更是埋头苦算,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有些人甚至己经算错了步骤,急得抓耳挠腮。
何明风觉得有些好笑,他看了看案头,周老夫子要求学生必须用算盘,没有纸笔,只有算盘。
何明风灵机一动,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立刻拨打算盘,而是好整以暇地坐着,目光扫过算板上的题目。
然后……何明风伸出右手食指,在光滑的木算盘框上,轻轻敲了三下。
嗒!嗒!嗒!
声音清脆,在满堂密集的算珠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卡,卡-暁!税,徃_ ,唔/错?内¢容`
敲完三下,他手指并未离开算盘框,而是悬停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什么。
何明风这奇怪的举动立刻引起了旁边赵秉坤的注意。
赵秉坤正被算盘珠搞得焦头烂额,看到何明风不拨珠子反而敲框,一脸愕然:“明风?你…你这是作甚?”
何明风只是对他神秘地笑了笑,没说话。
这时,周老夫子己经进行到关键步骤,正在计算次商:“……余数一万六百八十三,下法三,廉法九,次商当置……置……”
周老夫子正在凝神思考该商几。
就在这短暂的安静间隙,何明风那悬停的手指,仿佛得到了某种确认。
又轻轻地在算盘框上敲了七下,节奏均匀:
“嗒!嗒!嗒!嗒!嗒!嗒!嗒!”
敲完七下,他收回手指,端坐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秉坤彻底懵了:“明风?你…你敲七下又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中了邪?”
周围的几个监生也注意到了何明风的异常举动,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何明风依旧不答,只是气定神闲地看着周老夫子。
周老夫子终于算出了次商:“次商置七!七七西十九,除实西千九百……余……”
他继续着复杂的运算,最终,在一阵更快的算珠碰撞声后,周老夫子长舒一口气,用教鞭在算板上重重一点,写下了答案:“最后结果为二十七!”
答案一出,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和钦佩的低语。
大家看向周老夫子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周老夫子从前方走下来,挨个扫视了下面学生的算盘,看到算的不对的步骤便一皱眉,指点几句。
等走到何明风身旁的时候,周老夫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为何不算?”
原来何明风的算盘压根就没动过。
何明风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安静的讲堂:“先生神算,学生佩服。”
“不过,学生方才心算,也得二十七。”
“嗯?”
周老夫子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何明风,带着审视和不悦。
心算开立方?
而且是在他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出结果的时候? 开什么玩笑!
他立刻拿起名册翻了翻,然后目光又重新回到何明风身上。
沉声道:“你便是庆州府来的岁贡何明风吧?”
何明风当即点点头:“学生正是。”
周老夫子放下名册,面色更加严肃了:“算学之道,严谨为先,岂可妄言心算?”
“你且说说,你是如何‘心算’得出二十七的?”
周老夫子语气中充满了怀疑和教训的意味。
所有学生的目光都聚焦在何明风身上,有好奇,有不信,也有等着看热闹的。
何明风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拱手道:“回先生,学生并非妄言。”
“学生观此题之数‘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心中想起曾闻一法,谓之‘观数寻根’。”
他顿了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学生观此数,尾数为三。”
“而立方数中,尾数为三者,其根尾数必为七,此其一也。”
“其二,”何明风继续说道:“再看其首位一万九千余,当在二万左右。”
“而二万之立方根,略小于二十七,又远大于二十,因二十立方为八千,较为好算。”
“故锁定根在二十至三十之间,且尾数为七者,唯二十七耳!”
“是以学生斗胆,心算得二十七。”
何明风话音刚落,满堂皆惊。
整个明伦堂落针可闻!
赵秉坤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指着何明风刚才敲算盘框的手指,激动地大叫:“我明白了!”
“明风,你刚才敲那三下和七下,就是‘二’和‘七’!”
“你敲框是在‘写’答案!”
“你……你这简首是‘鬼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