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下头,与周宝珠的额头相贴。
他的语气带着颤音,气愤、悲伤、难堪都有:“你他妈的跟你那个人渣对象离婚!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的出轨!”
“离不了。”
周宝珠感觉到自己手腕被抓得更加用力,再使劲一点,她的手骨都会被他给捏碎。
周宝珠突然很想笑。
“你可以问问,你家人能接受一个离婚带小孩的女人吗?”
“你——”
陆诏南想说你管他们,但房间外面的脚步声人声已经很近了,陆诏南直起身来,门口已经探进来了一个服务员的头。
“哦……这里……”电刚刚修好,服务员看到这里头有灯,过来看看有没有人的。
不过一个军官干部,还有一个女人……
陆诏南伸手将周宝珠从地上拉起来。
是之前没有电太黑了摔倒了吗?
服务员:“是摔倒了吗?”
周宝珠甩开陆诏南的手,撩了下耳朵边的头发到耳后,跟服务员说:“嗯。店里有没有药油,我想擦一下。”
“我去问问。”
服务员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但也不可能往其他方面想,人家一个部队高级干部光天化日之下还能做什么吗,真是!
于是服务员赶紧去给周宝珠找药油走了,周宝珠也要出去,陆诏南想拉住她,周宝珠也预判了他的行动,重重地将他推开。
“我不会离婚。我也不会补偿你什么。”
陆诏南垂下的手捏成拳。
“你要是再敢向前一步碰我一下,那就去派出所。我也不要脸,你也不要脸,叫别人看看你一个少校同志,是怎么强迫一个女人出轨的。”
“逼着你出……轨?”陆诏南咬牙切齿。
“难道不是?或者你是想说,看看你堂堂陆大少爷是怎么个丧家之犬,想跪着求一个抛弃你的女人再收留你的?”
光明带来了清醒,酒意在那短暂的雷阵雨之中消散大半,陆诏南的指骨捏的咔咔响。
周宝珠擦着嘴巴很讽刺地走了出去。
出去了之后周宝珠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她擦着哭泣的双眼跑出了饭店,外面的大雨停了,地面却湿漉漉的,水坑一个接一个,周宝珠踏着水坑,半条裤子都被溅湿,一直跑到最近的公交车站。
陆诏南是丧家之犬?
周宝珠抱着自己,哭得停不下来。
她才是吧。那天她只带着红旗村的行李从陆爷爷陆奶奶家里走出来,就没有家了啊,红旗村她回不去,京市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以后又该怎么办,为什么那个时候陆诏南你不出现呢?
周宝珠坐上了公交车,坐了一路,哭了一路,辗转了好几趟其他公车,周宝珠才到了宝德斋接包子。小余夫妇白天在铺子上班,晚上就住在铺子后头的屋子里,节省了房租,也相当于帮忙晚上看铺子。
周宝珠擦了擦红彤彤的眼睛,敲了敲宝德斋打烊立起来的木板。
她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铺子里面有了亮光,包子“啊啊呀呀”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周宝珠看着这一团温暖,听着儿子的声音,心里的难过已经消散了八成。
等到铺子的木板下了两块,包子已经挤出来,周宝珠惊喜看到了一个月没有见到的沈青城。
沈青城黑了许多,他笑眯眯地走出铺子,朝周宝珠张开双臂:“媳妇儿,惊喜吧,我回来了。”
周宝珠心里的难过已经消散了殆尽。
她根本没有看在她腿边打转转的包子,朝沈青城扑过去,用力地抱住了他。
沈青城愣住,他想过周宝珠会给他一个拥抱,这是久别重逢的最好福利,但那是没有激情只有温柔和包容的拥抱。
好像是他比她更需要这个拥抱,周宝珠宠他,所以即使自己不需要,也会好好地抱抱他。
但今天的这个不一样,她扑过来,用力地踮脚,环住他的颈脖,让他低着头与她的脑袋贴在一起,很用力很用力地吸取他的力量。
沈青城在周宝珠的背后轻轻勾起嘴角,他拍拍周宝珠的后背,觉得今天的表现一定比上回周宝珠吻上来时要好:“是……想我了吗?”
“是……”
小余嫂跟在后面,提着小领导的包包袋袋,看到小两口这样黏黏糊糊甜甜蜜蜜,心中欢喜,但也害臊地又重新退回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沈青城眷恋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两个人抱了很久,直到包子硬生生挤进来。
沈青城这才仔细地看到烦了周宝珠,她红彤彤的眼眶一下就令沈青城沉了脸。
“有人欺负你了?哭了?”
周宝珠不好意思低头想擦眼睛,但手被沈青城抓住,沈青城微微曲下膝盖,从下仰头看她:“哭了也不要总是擦眼睛,对眼睛不好。有什么事,跟我说。”
周宝珠当然不可能跟沈青城说陆诏南:“其实没有什么大事。是之前教授介绍我去参加一个会议当翻译,结果被刷下去了。”
“什么会议,我帮你问问,让你参加。”
“不用了。我现在也不想参加了。”
沈青城很认真地看她:“那你就不要难过了。你这么优秀,不当翻译不是你的损失,是他们的损失。”
“嗯,我知道。”
周宝珠看着沈青城笑起来。
在宝德斋的远处街角,一辆军车停在那里,黑漆漆的,陆诏南看到两个人相视而笑,心头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