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妈不让啃老 作品
30. 第 30 章
一百见自己的阿兄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胆子又大了点,用整个肉乎乎的手掌慢慢去蹭。
阿兄现在正在忙着给一百做饭,手里已经握着刀了,所以没有空去抓一百的手。
没关系,一百要懂事,一百主动去抓阿兄的手也是一样的。
阿兄没有打掉一百的手,好耶。
好摸,喜欢。
“阿兄过去长大的地方,是不是很有钱的人家呀?阿兄的爹娘是不是很疼阿兄?”
要不然怎么除了一点点茧子,什么干活的皱纹都没有?好像比一百的还要滑。
感受到姜载容的手抖了一下,即将抽走,一百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但还是立刻提出新的话题:“阿兄,鹿肉是什么味道的?”
鹿肉的味道?鹿肉是什么味道的?
姜载容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可是这么一提起来,他还是能捡出一点记忆。
那是姜载容第一次吃鹿肉,甚至是第一次见到鹿这种生物。
在餐桌上,被切割成无数块,淋上甜蜜酱汁的鹿。
明明摆盘很漂亮,连随手用的辅菜都十分稀有,可姜载容还是没有任何胃口。
因为他感觉桌上的鹿还活着,在用它早已灰暗的眼睛看着他。
“阿容,在想什么呢?与我吃饭时便不要分心了。”
坐在一旁的云垄月尚是少年模样,十四五岁便生得雌雄莫辨,肤如新雪。
左眼尾处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眉眼间隐约聚着一股化不开的郁色。
他用玉筷夹起一块大小刚好入口的鹿肉,递到姜载容嘴边,“阿容,这肉会很好吃的,张嘴,啊……”
云垄月墨发乌黑浓密,部分束起,黑色长袍以金线绣就繁复花纹,双耳后各有一簇发丝垂于身前。
“阿容素来身体孱弱,平日里饮食都需要仔细斟酌,严格把关,连肉都吃得少。”
耳边是云垄月轻声细语的呼唤,眼前是一双永远也不会亮起的黑褐色鹿眼,“不过今日可要多吃些鹿肉补一补。”
姜载容再次从它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金瞳眸光黯淡,嘴唇紧抿,唇色苍白,不见丝毫血色。
眼睑微微泛着淡红,睫毛细长而微垂,似是没了多少精神,小小的一张脸透着大病初愈后的虚弱。
看着风一吹就会碎掉。云垄月眉间郁色更浓,不忍心强迫他,便耐着性子继续哄。
“我知阿容近日风寒方愈,不愿吃得累了,只是父亲特意叮嘱下来,让阿容务必将这些滋补之物吃下去。”
听到“父亲”这两个字后,姜载容看着那鹿,当着它的眼,张开嘴吃下那块肉。
没有嚼,鹿肉待在他嘴里,像长在了舌头上。
蜜汁不断刺激着他的味蕾,可姜载容什么滋味都没有尝到。
又或者已经尝到了,只是他忘记了是什么味道,反正不算很重要,不然为什么会忘记?
“阿容。”云垄月看见姜载容怔愣的样子,无奈叹气:“阿容用完膳后还需将今日的药膳一并吞服下去,否则一会父亲归家之后,见你没有好好用药,又要动怒了。”
姜载容下意识浑身一抖,终于听话照做,上下两排牙齿僵硬地嚼动起来。
鹿肉……应该是很美味的。
肉质鲜嫩,紧实有嚼劲,不会过于坚韧而难以咀嚼。
不像羊肉的膻,也不像鸡肉的柴,也没有药的苦。
独特的味道丝丝缕缕逸散在口腔当中,越嚼越感觉口齿生津。
应该是很美味的,所以需要多吃一些。
“阿容你慢些吃,吃得快了对你身体有害无益。”云垄月还在一旁细细注意着他。
姜载容一顿,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重复着牙齿打碎肉块的动作。
最后将那团肉糜咽下去时,眼泪突然从他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阿容!”云垄月大惊,推开桌子把姜载容抱进怀里,“阿容可是有哪里不适?来人!”
桌上的碗碟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姜载容低头看去,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姜载容双手抬起摸向自己的脸,触感一片冰凉。
好奇怪,为什么要哭,怎么会哭?
“别哭,阿容,别哭,怎么突然……”
“是这鹿肉做得难吃了?还是不合阿容的口味?我让下人重新做一份好不好?”
“是衣服穿得单薄了,害得身子哪里不舒服?阿容手脚易凉,是我疏忽了,将我身上这件披上吧。”
身边云垄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在姜载容身边逐渐朦胧不清。
明明是眼睛在不断流水,却好像把耳朵都一并堵上了。
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落,滴到他的唇、手背、衣襟上,落点之处传来冰凉之感。
姜载容将自己的手移向唇边,从口中缓缓伸出舌尖,一点点舔去手背上的泪渍。
微咸的液体洗掉一些舌上残留的味道,稍微苦涩,却根本及不上黄连与荜茇之涩,仙茅与续断之苦。
而这些他都已经记不清吃下了多少,若说他如今连血液都是苦的,也不甚稀奇。
嘴里的肉味逐渐消散,可桌上还剩下的一盘盘精致菜肴,却仿佛忽然之间长出了口舌,大张开质问着他:
为什么要吃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是你是你!
我恨你。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我要吃了你。
我我我我要要吃了你!!!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我没想的…!”
姜载容突然干呕,踉跄着站起来,不断往后退。
“对不起,对不起……”
姜载容后背抵住角落的墙壁,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双手抱住头,脸深深地埋在双臂里,全身剧烈地发抖。
他身体虚弱,这么一哭,逐渐连气儿都喘不上来,不停大口呼吸。
“我不是,故意的…别怪我,别吃我……”
他想吐,胃里翻江倒海,那块肉似乎已经抵在了喉口,却又好像在他的肚子里横冲直撞,直把他撞得头昏脑涨、眼前发黑。
“阿容!别哭,你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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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话?抬起头看看我好不好?阿容!该死,这肉难道有问题?”
云垄月单膝跪地,把姜载容揽在自己的臂弯中,不断呼唤怀中可怜人儿的名字,想要让他回神。
因为焦急,甚至没有注意到拍打的力道有些大。
可姜载容却仿佛陷入魔怔之中,对外界的任何影响都毫无反应,茫茫然地掉泪,不断重复着干呕的动作。
“阿容,是我不好,应是那鹿肉没有检查干净便让阿容吃了下去。阿容很想吐吗?吐出来也许会舒服一些。”
云垄月以为姜载容不好意思,便伸出手放在他的脸下,“要是阿容不想弄脏衣服,那便吐在我手里吧。”
可姜载容只是不停地干呕着,什么都吐不出来,甚至还将头撇去一边,连眼泪都没有分给他一点。
云垄月见状,猛地握拳,把自己的掌心都掐出血,“我知晓阿容如今不喜我,可我实在不甘,我到底哪里做得还不合你心意?”
“怎么还不来人!”他将流血的掌心负至身后,朝门外大吼。
“把这桌鹿肉都撤下去,待父亲归来再向他禀报,阿容不喜食鹿肉,从今往后不便上这些菜!”
一大群人这才战战兢兢地进入屋内,很快便将满桌的食物清理干净。
见云垄月还没有气到彻底失控,一人大着胆子匆匆走到云垄月身边传达信息。
“什么,你说父亲已经回来了?”云垄月一惊,回头看向门口处,脱口而出对那人的称呼:“父……亲。”
门槛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将所有从门外照进来的大部分晚阳都遮挡了去。
云垄月半跪在那人给予的阴影之中,看着剩下的光线从他肩头如剑射进来。
男人一到来,除了姜载容哭泣的呜咽声,整个室内无一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云垄月的生身父亲,扶风云家的大家主,整个族群说一不二的掌权人。
“……”
男人低头看向被云垄月抱在怀里的姜载容,说了什么。
云垄月在他不怒自威的视线下,慢慢松开环着姜载容的手。
“……孩儿并不清楚,只是谨遵您的意思,让阿容吃下一口鹿肉,便……”
云垄月朝他恭敬行礼,低下去的眉眼将他的心思全部隐去。
“……”
“是孩儿错了,孩儿自会下去领罚……恳请父亲,不要苛责阿容……”
男人没有再给云垄月多余的关注,径直越过他,单手便轻而易举将姜载容捞进怀里,往外走去。
“……”那人朝姜载容低声开口。
怀抱并不温暖,带着室外的些许寒气,透过姜载容层层衣物直往骨头里钻。
姜载容感到不适,刚想挣脱,可一只大手轻轻地拍打他的后背,把小小的姜载容彻底锁在他的怀抱当中,密不透风。
他的肩膀比两个姜载容还要宽且厚,动作却很到位,安抚的力道刚刚好。
姜载容渐渐平息下来,哭泣后的抽噎也被压制下去。
他耳边的嗡鸣声逐渐变小,也听清了男人的话语声。
“容儿,爹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