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寺、河清二者离御京都不算远,又不是一大家子迁动,江指挥使领着这一行人的行进速度极快,转眼就要进御京了。
待歇下脚,钟定元脸色直发青。
一个太监模样的上前将他扶住。
他冷冷斜睨了一眼江慎远。
江慎远以为钟定元要责怪自己,先前他在马车里哀叫的时候自己没去救他。
谁知道钟定元也只就斜睨了这么一眼。
他没有说别的,迈步朝客栈中走去,进门时才扭头对程念影说了两个字:“跟上。”
江慎远略感惊奇。
不过不找事对他来说,自然更好。
待江慎远也进了门,阮师才带着岑瑶心下马车。
岑瑶心当着阮师的面,哀叹一声:“从今往后,我便都是这般见不得光了。”
阮师不做他想,道:“并非是不许你见别人,要将你藏起来,只是旁人见不得那位贵人罢了。”
“哦?”岑瑶心依偎住阮师,没法子,她没了轮椅便走不得路。她欢喜地一笑,“那我心里总算好受许多。”
门内。
钟定元虽然说了叫程念影跟上,但听不听是程念影的事。
程念影不远不近地坠在后头,没几步就被江慎远撵上了。
“你先前在马车里对他做了什么?”
江慎远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废太子钟定元。
“什么也没有。”
“还想唬我?”江慎远笑,“都听见他惨叫了。”
程念影听到笑声觉得别扭。
虽说都是装出来的,但傅翊比他自然些。
“本来是有人要过去救他的,你可知为何最终没人过去吗?”江慎远与稍快了半步,与程念影错开半个身位。
程念影悄悄皱鼻子。
便是这样也演不好。
傅翊要演,至少也与她并肩呀。
江慎远蓦然侧过头,以他的身高这般斜睨程念影时,自有一股无形压迫感:“是因我拦了下来。”
程念影:“哦。”
江慎远:“……”
有那么一刹间,他疑心傅翊之所以喜欢上程念影,是因为她实在太难搞了。
难搞的东西,才令人尤为在意。
“这可不是一个下属该有的态度。”江慎远停住脚步。
程念影一板一眼:“还请大人示下。”
“……”面对傅翊也是这样?
江慎远这么想想,喉中才不觉得哽了。
他道:“当谢我。”
“多谢大人。”程念影依旧板着脸,说得飞快。
江慎远:“……”
此时钟定元已走到楼上,凭栏冲下面喊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快上来!”
程念影也不管说的是不是她,这会儿倒积极地上楼去了。
江慎远摸了摸腰间的佩剑。
倒着实是令人想瞧一瞧她其它的神情。
这厢上楼,跟着钟定元进到客房。
钟定元都短暂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会儿少女又听上他话了。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没有向江指挥使告发你伤我一事?”钟定元冷哼。
程念影并不好奇。
但钟定元已然接着说了:“我也瞧出来了,你虽是江慎远手底下的人,但你与他分明疏多于亲。”
“我若同他告发你,只怕少不了惩戒。”
“男子到底不愿同你小女子计较……”
钟定元说着说着,程念影怪异地看他一眼,插声道:“那你先前在康王府上想推我入水?”
钟定元噎了噎。
记性挺好。
他饶她,怎不知顺着台阶下?
“一码归一码,今日不该谢我纵容包庇你?”钟定元找回声音。
程念影歪了歪头。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她谢?
一个两个都不追究,那她谁都不必谢了!
这逻辑一捋,程念影掉头就走。
钟定元顿时气得不轻。
正好这时候江慎远也不在外头了,程念影便去找了自己住的地方。
屋内,钟定元的表情慢慢收敛起来,自嘲一笑:“果真是一个个都不将我放在眼中了……”
“父皇啊父皇。”当真还会复立我吗?
还是我只作为杀傅翊的刀而存在?
钟定元抬眸又看了看那扇被程念影关上的门,隐去眼底深沉之色。
*
程念影去屋子里没歇息多久,便被人叫了出去。
江慎远抽出随身佩剑扔给程念影:“握紧。”
程念影不明所以,但抓住身边一切可抓住的兵器乃是本能。
她想也不想就张开五指拿住了。
“那日阮师见和尚而走,今日你与阮师认真一战,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程念影抬手摸了摸颈间的伤。
还没好完全。
但也容不得她迟疑,下一刻阮师就兴奋地直奔她而来。
岑瑶心和钟定元这两个不能露面的人都躲在楼上,悄然观看。
正愁呢,这便机会来了。没有了和尚在此,阮师若不慎杀了程念影也没什么关系。
岑瑶心悄悄吐了口气。
“铮——”一声冰冷的碰撞。
程念影指骨发麻,同时颈间一痛。
伤口略有崩裂。
但上回她就见识过阮师的大力了,此时她手中的剑顺势一滑,竟是卸了阮师的力道。
阮师眼底闪过惊讶。
她不仅在上次对战中,不停改进自己的身法,那回结束后,她似乎还有复盘学习。
阮师越加兴奋:“我要放开手脚了。”
这话却不是对程念影说的,而是对江慎远说的。
江慎远不松口,其实他也真不敢当面杀了程念影。
江慎远会出手。
“做杀手,每一次出手自是都要拼尽全力,怎能有束缚?”江慎远道。
阮师一听就懂了。
他的身体以一个怪异扭曲的姿势朝程念影袭来。
自己的骨头因为过度扭动都发出了咔啦的声音。
但他浑然不觉痛一般,展现出了怪物般的天赋。
岑瑶心并未留心这些,她只紧紧盯着程念影……
就在那刀几乎切上程念影脖颈时………江慎远一刀格开。
阮师的长刀被轻易格开了。
而江慎远所用,不过是一把短刀……程念影垂下眼,记在心头。
*
御京。
傅翊又换了身衣裳,罕见地挂上了佩刀。
他君子气度,那佩刀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神卫军的人远远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位杀人该是不见血的,也不动刀的。
“先前天字阁的杀手死得痛快,却不知他是不是鸦九。阮师长相异于常人,极好辨认。”
“若遇见这二人,要提防当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