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章《雷雨夜的告白》
梅雨季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我趴在窗台上数着屋檐滴落的水珠，突然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散兵站在神社入口的身影。他没打伞，墨蓝色和服被雨水浸成近乎黑色，机械臂上的纹路却异常明亮，在雨幕中泛着妖异的紫光。
"要出门？"我抱着伞跑到玄关，却见散兵正在往机械臂上缠绕注连绳。
"回去。"他头也不抬地命令，"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出来。"
我盯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平时总是闪着冷光的紫水晶此刻暗淡无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了。窗外的雷声越来越近，每一次闪电亮起，都能看到神社方向的天空呈现不自然的紫色。
"那个..."我拽了拽他的袖角，"你还没教我...用洗碗机..."
散兵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身捏住我的下巴，琉璃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玄关灯下收缩成一条细线："雷电将军会需要洗碗机吗？"
我眨了眨眼："雷电将军...是谁？"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散兵的手指微微发抖，机械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一道特别近的闪电劈下，刹那间照亮他苍白的脸色和紧咬的下唇。
"跟我来。"他突然拽着我走向庭院，"既然这么想知道。"
暴雨中的石阶滑得像抹了油。我踉踉跄跄地跟着散兵，头顶的伞早就被风吹得翻了过去。奇怪的是，那些本该打湿我们的雨滴，在接近散兵的机械臂时都会诡异地改变轨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场弹开。
神社的鸟居近在眼前，上面悬挂的雷纹铃铛正在疯狂摇晃，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散兵在台阶前停下，机械手指划过我的眼角——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湿润，但不是雨水。
"听着。"他的声音混在雷声里，"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
"雷电君还是这么喜欢发号施令啊。"
九条廉的声音从鸟居后传来。他今天没穿标志性的红西装，而是一身纯白祭服，手里捧着个雷纹木盒。雨水顺着他额角的闪电疤痕往下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尊正在融化的冰雕。
散兵立刻把我拉到身后，机械臂完全展开成战斗形态："你来干什么？"
"送礼。"九条廉将木盒放在被雨水冲刷的石阶上，"家母临终前嘱咐，当那位大人开始询问自己身份时，就把这个交给她。"
我好奇地探头，却被散兵用扇子抵住额头。他警惕地用机械手指掀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卷竹简，系着褪色的紫色缎带。
"《御建鸣神记》..."散兵念出竹简上的烫金文字，声音突然变得干涩，"...真品居然在九条家？"
九条廉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突然单膝跪地，祭服下摆立刻被雨水浸透："将军大人可能不记得了，"他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恭敬，"三百年前，您曾将这本亲手所着的食谱赐予九条家先祖。"
我茫然地看向散兵，却发现他正死死盯着竹简上的某个图案——那是个简单的三色团子插图，旁边标注着"永恒之味"的配方。
"解释清楚。"散兵一把揪住九条廉的衣领，"你们九条家世代守护的，居然只是一本甜品食谱？"
九条廉突然笑了。他挣脱散兵的手，从怀中掏出个熟悉的物件——那枚在甘雨堂地下室给我的雷纹勾玉："食谱只是载体。"他将勾玉高举过头，"真正的永恒之味，是将军大人封印在文字中的记忆。"
仿佛回应他的话，勾玉突然迸发出刺目的雷光。我胸口那道闪电疤痕剧烈灼痛起来，视野瞬间被紫色填满。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穿紫和服的女子站在樱花树下...机械少年跪在雨中...三色团子排列成雷电形状...某个承诺永恒的约定...
"阿影！"
散兵的喊声将我拉回现实。我发现自己正飘在半空，周围悬浮着无数被雷电定格的水滴，形成一座晶莹剔透的宫殿。九条廉跪伏在地，而散兵...散兵的机械臂完全暴露在雨中，精密零件间跳跃着与我同源的紫色电光。
"雷电将军..."我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带来的重量让周围悬浮的雨滴开始震颤，"是我？"
"曾经是。"散兵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现在你只是阿影。"他尝试接近我，机械臂每前进一步都会带起一串电火花，"一个连微波炉都不会用的笨蛋。"
这句话莫名让我安心。悬浮的雨滴纷纷坠落，我轻飘飘地落回地面，正好被散兵的机械臂接住。九条廉仍然跪着，但目光灼热得像要看穿我："将军大人的神力正在苏醒..."
"闭嘴。"散兵用和服袖子裹住我发抖的身体，"她现在是人类。"
回程的路上，暴雨变成了温柔的细雨。我被散兵背在背上，他的机械臂散发着稳定的热度，驱散了浸透骨髓的寒意。九条廉远远跟在后面，捧着那个雷纹木盒，像个尽职的护卫。
"散兵。"我贴着他后颈小声问，"雷电将军...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个固执的...追求永恒的家伙。"机械臂的温度悄然升高，"为了所谓的永恒净土，连亲生儿子都能改造成机械..."
我感觉到他说这话时背部肌肉的紧绷。雨声渐歇的街道上，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机械臂运转的轻响。
"那..."我思考了很久，"她会修微波炉吗？"
散兵突然停下脚步。我以为他要发火，却听到了一声压抑的、近乎哽咽的笑："不会。"他调整了下托着我的姿势，"所以她才会把你变成现在这样...一个连烤面包机都能弄爆炸的傻瓜。"
回到古董店时，九条廉将木盒放在门口就离开了。散兵把我塞进被炉，机械手指灵活地拆解那卷竹简的封印。当竹简完全展开时，我们同时愣住了——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甜品配方，但在文字间隙，隐约能看到另一种颜色的笔迹。散兵立刻调暗灯光，用机械臂的紫光照耀竹简。隐藏的文字顿时浮现出来，那是用雷元素书写的记忆残片：
「今日又将国事推给将军人偶...」
「散兵那孩子讨厌甜食，却总陪我做三色团子...」
「永恒或许不在未来，而在这些平凡的日常里...」
散兵的手指微微发抖。他迅速卷起竹简，却见我正盯着最后一行的落款——那里画着个简笔笑脸，旁边写着「给未来的我」。
"所以雷电将军..."
"是个不负责任的甜食控。"散兵粗暴地打断我，"为了研究团子配方连政务都不管，最后还把自己搞失忆的笨蛋。"他背对着我整理竹简，机械臂上的纹路明明灭灭，"...和你一模一样。"
我裹着被子蹭到他身边，发现他正在看竹简背面极小的字迹：「当你看懂这些时，请对那孩子说声抱歉」。
窗外，雨后的月亮探出云层。散兵突然把竹简塞进我手里："保管好。"他起身时，机械臂不小心碰翻了茶杯，"明天开始教你用洗碗机。"
我抱着竹简钻进被窝，却发现枕头下压着个熟悉的东西——那枚雷纹勾玉，不知何时被散兵系上了紫色丝绳。月光下，玉石内部的纹路清晰可见，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色团子图案。
深夜我被细微的机械声惊醒。透过门缝，我看到散兵跪坐在茶室里，面前摊着那本古老的绢册。他机械手指轻抚书页上的某个画像，画中穿紫和服的女子正在喂孩童模样的他吃团子。
"母亲..."这个称呼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蹑手蹑脚地退回被窝，胸口那道闪电疤痕微微发热。这一次，没有神明般的威压，只有某种温暖的东西在缓缓流淌，像是融化在心底的三色团子。
次日清晨，我在厨房发现了使用过的微波炉——里面热着三个团子，分别是粉、白、绿三色。旁边贴着散兵龙飞凤舞的便签："吃完来工作室，教你用真正的永恒之力——修面包机。"
阳光透过晨雾照进窗户，那枚雷纹勾玉在床头微微发亮，内里的三色团子图案似乎比昨天更清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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