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兮 作品

第177章 虚无

茶盏中的水面突然映出演武场的模糊倒影。

天眼兜帽下的嘴角微微扬起:"既已言中..."金色瞳孔在阴影中流转,"何必再问?"

"我尚不知..."白泽轻轻摇头,银发流转如月华,"你要找的——究竟是何人..."

天眼的兜帽无风自动,沙哑中性的声音如同从远古传来:"有人生来如巨石投湖..."茶盏中的水面突然剧烈震荡,"激起千层浪。"

"也有人..."天眼缠满绷带的手指轻点桌面,水面的波纹瞬间平复,"似落叶点水..."

"——未起涟漪,便已沉没。"

白泽的银发在阳光下流转,眼眸倒映出演武场的方向:"众生轻重有别。"

"过去如铁...已成定局..."他指尖的竹简微微发亮, "未来似沙...可以改变..."

天眼的金色瞳孔骤然收缩,点头补充道:"有人倾尽一生难改分毫...有人一举一动皆变天机..."

"演武场内..."白泽轻轻按住竹简上新生的裂痕,"确有会搅动风云之人。"

白泽的银发在茶烟中浮动:"可于你而言..."竹简上的裂痕微微发光,"不皆是一般清晰?何须来此做无用功..."

"呵......"

天眼的中性笑声突然打断了他,黑袍缝隙间的金色瞳孔愉悦地收缩着,仿佛窥见了开天辟地以来最有趣的戏码。

"就像刚才说的...过去如铁..."天眼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鲜活,"未来似沙...但我的问题是——"他故意顿了顿,"现如今,这话...是否仍然当真?"

白泽的瞳孔骤然深邃,银发无风自动。

竹简上的裂痕突然蔓延出细小的分支,如同正在生长的命运之树。

"那里确有妙人..."天眼的黑袍突然泛起奇异的光泽。

"如你当年..."天眼转向白泽,注视着他开口道,"明知天命难违...偏要入局求变。"

"而今日..."他的声音忽然缥缈起来,茶楼里的光线开始扭曲,"我来此..."

"与过去、现在、未来..."

"既无关..."

"又皆有关。"

白泽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银发下的眼眸静如深潭:"你究竟来此..."竹简在他掌心无声翻转,"所为何人?"

天眼的黑袍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那几个所谓变数..."沙哑的声音带着金属震颤,"于我不过殊途同归。"

"唯有一人..."天眼的金色瞳孔突然分裂成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映出不同的身影,"她与众生..."

"截然不同。"

“怕是连你也...”

白泽的指尖在竹简上一顿。

"原来..."银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神情,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是她。"

白泽竹简上的裂痕突然停止蔓延,他抬眸直视天眼:"对她来说...你此行是吉...是凶?"

"凶。"

天眼沙哑的回答如同断头台上的铡刀落下。

白泽点点头,指尖划过竹简上新生的卦象:"我且问你一个问题..."银发遮掩下,他的瞳孔已化作深不见底的星河,"你的答案..."

"将决定我今日是否拦你。"

天眼的绷带突然全部绷紧。

那只金色瞳孔剧烈收缩,倒映出无数正在坍缩的未来光流——原本混沌的命轨竟在此刻变得前所未有地清晰。

"...问。"

白泽的银发在静止的空气中如瀑垂落,开口问道:"在你所见未来中...那场浩劫本无一线生机,终将毁灭一切,无法阻挡。"

乞丐和"神通"突然听见了命运长河奔涌的轰鸣。

"但,自“她”出现后..."白泽的指尖轻点星图中突然亮起的一点微光,"结局..."

"是愈好..."

"或愈坏?"

天眼的黑袍随着他的点头微颤——这正是他等待已久的问题。

此时,他睁眼“看”望向虚无,却微微一愣。

他发现最初的那无数种可能,在此时变为了仅仅两种。

但这还是不对。

急剧减少的结果本该让天眼高兴,但他却比之前更加惶恐。

为什么...

为什么,还会剩下两种可能?

天眼的金色瞳孔微微收缩。

他盯着白泽,思绪翻涌。

两种可能...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明明已经将变量控制到最少,为何还会剩下两条截然不同的命运分支?

他反复"看"着这两条未来——一条通向希望,一条导向绝望。

一条,能让他如愿完成今日之事;另一条,会导致他受到白泽阻拦,完不成今日之事。

至于那场浩劫?

他早已不关心,今日来此,自然和那浩劫也毫无关联。

而那场浩劫的结局,他早已"看"过——在白泽提出这个问题前,答案本该清晰明了。

可此时,两种结果的出现,他该如何回答呢?

现在,他怎么也“看”不清了。

两种和一种的差距如同是“虚无”和“无尽”的鸿沟,是“必然”和“不必然”的差别。

这个简单的问题突然变得无比棘手,因为他发现此刻自己的答案,将直接影响那两条分叉的命运支流。

难道今日要功亏一篑?

难道自己还是见不到她——这个他天眼必须见一见的人?

其实。

天眼很清楚,自己的迟疑毫无意义。

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在白泽面前,他必须如实相告。

虽然还有一线期待,但天眼总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死局。

即便其中一条路能让他达成目的,但那种隐约的不安感却挥之不去。

"愈坏。"

最终,他还是说出了真实的答案。

这个回答像块石头投入水中,激起一圈圈命运的涟漪。

茶盏中的波纹突然静止。

白泽的银发垂落,遮住了他半张面容,也遮住了他那双晦暗不明的瞳孔。

天眼的声音继续在茶楼里回荡,每个字都像在敲打一口古钟:

"自从她出现在这里后,那场浩劫的结局......"天眼缠满绷带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不仅变坏了,而且坏得超乎想象。"

白泽沉默无比,没有打断。

"白泽,你以身入局。"天眼突然笑了,"虽然效果微弱,但未来确实向好的方向偏移了一点点。"

窗外的阳光忽然暗了几分。

店小二手中的茶壶"啪"地掉在地上,却没人去看一眼。

"可她出现后......"天眼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轻柔,像是在说一个甜蜜的秘密,"那场浩劫带给天下的结果,就像......"

他缓缓摊开手掌,做了个碾碎的动作。

"破碎之后又被碾压成粉末。毁灭得更加彻底。"

白泽的竹简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一道新的裂痕悄然出现。

天眼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茶盏嗡嗡作响:"白泽,我早说过......"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声音骤然转冷,"这一切都是徒劳。你之前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努力...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全部化为了——"

兜帽下的嘴唇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

"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