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还以为李纨只是书上所说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儿读圣贤书的女子。
此时这番话,已经表明了态度,认可他的品性。
倒是意外之喜。
又简单聊了两句,林瑾道:“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要做。”
说着给洪继升使了个眼色。
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郑重叮嘱:“好好回家休息半个月,不休息完不许回。”
李良孝欲言又止,碍于李纨目光严厉,只能乖乖闭嘴。
“收拾收拾吧。”李纨面无表情道。
李良孝叹了口气,喃喃道:“多好的机会,我怎么就没把握住。”
“把握什么?”
两人进屋,李良孝望着收拾东西的姐姐,道:“林千户一个人单挑了整个北镇抚司,现在整个神京锦衣卫肯定要大变天。可惜我没什么表现,否则也许还能往上升一升。”
李纨道:“你现在已经是百户了,那林千户也不过副千户,你还能往哪里升?”
李良孝一屁股坐在床上,嘿嘿笑道:“不是我自夸看人看事准,这次只要上面没动静,林千户准升官,千户是少不了的。”
李纨清冷的脸蛋上,浮现一抹异色:“他才多大,能升千户?”
李良孝靠在床头,懒洋洋地道:“姐,你想想,之前他的身份,也没立下多大的功劳,也就帮咱们锦衣卫捞了些虚名,结果连升三级,夸不夸张?”
李纨低头道:“我是看了,那是他有真本事,敢别人所不敢。”
“那是,”李良孝附和了一句,又道,“这次可是实打实的立下大功,但凡皇上那边不追究,他就是锦衣卫第一人,不说个锦衣卫指挥使,千户还能跑得了?”
李纨转头:“所以你想着运作运作,凭关系让他拉你一把?”
李良孝郝然,挠挠头道:“姐,你也知道的,自从父亲走后,真正是个人走茶凉,以前的关系哪里还能用的上?再则姐夫走后,贾家更是……算了不说他们——”
李良孝深呼吸,郑重其事道:“反正我就想着,现在是锦衣卫千古未有之大变局,我不把握这次机会,脸皮厚实一些,怕是一辈子百户干到死了。谁又还能帮咱们?”
“那你想怎么做?”
李纨收拾好东西,坐在椅子上,表情认真的望着弟弟。
父母走后,除了儿子,她真正的亲人就只有这个弟弟了。
李良孝再次挠挠头:“你给我点钱,我打算宴请林千户一次,拉拉关系,然后看看能不能试试。”
李纨沉吟半晌,道:“吃一顿饭怕是不行,除非他心里有意帮你。”
“不行嘛?”李良孝露出失望之色。
“还是家宴吧。”
李纨轻笑道:“荣国府人人对他避如蛇蝎,请他去我那吃饭,你我作陪,也算是一种态度。算起来你官复原职我就该请他,这次正好一并请了。”
李良孝迟疑道:“会不会对你影响不好?”
李纨淡淡道:“有什么不好?我无欲无求,他们斗他们的,与我何干?”
“总归是不好,宝玉与他才有过矛盾。这么做,你婆婆岂会让你好过?”
李良孝虽然十分想进步,却也真心担忧孤儿寡母的处境。
“无妨,我碍不着他们。”
李纨起身,“回去吧,提前准备准备。”
“哎,好的。”
李良孝咬牙应下。
锦衣卫的所有卷宗由南镇抚司管理,昨日搬得急,卷宗尚未来得及运走。
“太上皇时,也就是兴平七年,苏州那一年的所有卷宗都在这。”
洪继升搬来一摞旧书籍放下,“我看了录引,那一年苏州共有案件六件,其中抄家的只有一件。”
“拿来我看看。”
林瑾伸手接过卷宗,简单翻了翻,很快找到了所需要的案件。
“福王?”
看了下案件,林瑾吃惊道:“福王李通是谁?”
卷宗上记录,福王结党营私,意图造反,于兴平七年秋抄家收监。
上面清晰记载福王是在新年头一天,于幽禁时暴毙。
“福王啊,”洪继升笑道,“这个案件我还真知道,不过也只是听说。”
“说来听听。”
洪继升道:“福王是太上皇第三子,那年因为造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过谁都能看出福王是被冤枉的。”
“冤枉?”
“嗯,福王只有一儿一女。事发时,儿子早死了两年,据说女儿也出家了。都到这个份上,造反还有什么意义?”
“继续说。”
洪继升嘿嘿道:“我也只是猜测,千户可以查查那两年发生的事情。”
“有你这个活灵通在,查那多费劲。”
林瑾敲了敲桌子,让他坐下,“把你所想都给说说。”
“好嘞,”洪继升坐下后,小声道,“千户知道瑞王吧?”
“知道一些。”
“这瑞王前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福王是他的铁杆拥趸。”
洪继升停顿了一下,又道,“那时候太上皇不满意瑞王,最满意的好像是八王爷。”
林瑾看了他一眼。
洪继升搓了搓手,“千户,我也是道听途说,你就半真半假的听,当不得真。”
林瑾敲了一下桌案,示意他继续说。
“别人都说是八王爷陷害的福王,为的就是铲除瑞王的左膀右臂,同时让太上皇怀疑瑞王。”
林瑾皱眉沉思,福王显然没有造反的必要,可八王爷告了,太上皇也信了,就很奇怪。
莫非太上皇炼丹炼得走火入魔了不成?
他又把案件看了一遍,发现当时负责案件的居然是许路由。
除此之外,卷宗上写的相当简略,与别的卷宗天壤之别。
再也看不出什么。
“走,去北镇抚司。”
“是。”
林瑾找到许路由时,他正在埋头处理文件,桌案上文件堆积如山,把许路由的身体都掩盖住了。
看见林瑾,许路由起身笑道:“正要找你,给你的赏赐今日已经拔下,下午应该能送过去。”
林瑾找了把椅子坐下:“皇上那边没事了?”
许路由丢下毛笔,绕过桌案走了过来,笑呵呵道:“只要太上皇还在一天,那位就翻不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