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徐贯在顺利完成简单的清淤救灾工作之后,并未就此满足。
为了探寻治水的长久之策,徐贯一头扎进当地府衙的资料室,仔细研读了历年的备注记录,从而力主对苏松河流域进行进一步整治。
因为徐贯对比了才知道,清淤不是一个简单地挖土工作,而是一个长期任务。
今日刚清理完河道,不出几年,淤泥又会重新堆积堵塞河道,届时又得重新开挖。
一旦遭遇雨季,水流激增,河道不畅,便极有可能演变成洪涝灾害。
如此反复折腾,不仅耗时费力,更会给当地百姓带来沉重的负担。
想长期地根本地解决问题,还得依照一定的规律办事。
徐贯在联合了众多水利大师知道,单纯的挖掘河道上的淤泥只是笨办法。
淤泥是上方的水流冲击形成的,如果水道流量加大,流速加快,那么淤泥沉积的数量都会小得多,日常的清理维护也会省事。
为了彻底根治苏松河的水患,徐贯心中逐渐勾勒出一个宏大的计划——挖河。
然而,江南道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河道整治工程,责任重大,徐贯不敢擅自作主,必须奏请当朝天子朱佑樘批准,方能付诸实施。
在太渊看来,徐贯的计划极具前瞻性——他打算开挖数条运河,将苏松江与附近的几条水域巧妙连接起来。
如此一来,一方面可以有效控制水流速度,另一方面能够合理限制水流量。
为了使整个水利系统更加完善,他还特意设计了拦水闸与蓄洪水库,以应对不同季节和水情变化。
但是这些都还在设想中,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才行。
因为这样一来,工程量大大地增加了,没个好几年都不成。
太渊在知道了徐贯的想法后,深感此计划若能实现,必将造福一方百姓。
他发现,若真的能按照徐贯的设想完成目标,那么苏松河不仅水患解除,更为太湖几条河流的分流泄洪起到作用。
为了让徐贯更直观地看到这一设想的可行性,太渊特地唤来白凤。
如今的白凤,在太渊长期以生命元气悉心滋养下,愈发显得神俊壮硕,筋骨间蕴含的力量可与虎豹匹敌,负载两人自是不在话下。
太渊抓着徐贯肩膀,一步跨上白凤的脊背。
“白凤,走。”
白凤一声清唳,双翅猛地一扇,平地卷起大风,接着直冲云霄。
“乘鹤飞天?!不想我徐某人也有幸体验如此妙境!哈哈哈……!”
徐贯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劲风,俯瞰着逐渐变小的大地,心中豪情顿生,不禁放声大笑。
“落落欲往,矫矫不群。缑山之鹤,华顶之云…”
徐贯体会着这难得的骑鹤仙游经历,不由得诗兴大发,高声吟诵起诗句。
“高人画中,令色氤氲。御风蓬叶,泛彼无垠…”
徐贯望向身旁的青衣道士。
这段乘鹤飞天的奇特经历,为他在江南这段繁忙琐碎的日子里,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放松。
…………
京城。
皇宫。
朱佑樘正手捧一份奏疏,正是徐贯发来的。
他看的很慢,神情认真严肃,每看一段都要停下细细思索。
治大国如烹小鲜!
每一次决策都要细细掂量,这是朱佑樘继位来批阅臣下的奏疏养成的习惯。
这是个好习惯,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不然他凭什么在短短四年里,就把糜乱的朝纲整治的有序,让大明的百姓生活在尽量稳定的天下。
徐贯在奏疏里面言道:“东南财赋所出,而水患为多。永乐初命户部尚书夏原言疏浚之,地方蒙利。然当时以吴淞江滟沙浮荡,未克施工,逮今九十余年,港浦堙塞,为患滋甚…”
徐贯提到的这些让朱佑樘心情变得沉重。
“……臣承命以往,相度地势。盖杭、嘉、常、镇为水之上流,苏、松为水之下流。上流不浚,无以开其源。下流不浚,无以导其归。”
“于是臣分派工程,督同委官人等,疏浚吴江长桥一带茭芦之地,引导太湖之水散入淀山、杨城、昆承等湖泖。又开吴淞江并大石、赵屯等浦,泄淀山湖水,由吴松江以达于海。”
“开白茆港并白鱼洪、鲇鱼口等处,泄昆承湖水,由白茅港以注于江。又开斜堰、七浦、盐铁等塘,泄杨城湖水,由七丫港以达于海。下流疏通,不复壅塞。”
“开湖州之溇泾,泄西湖、天目、安吉诸山之水,自西南流入于太湖。开常州之百渎,泄溧阳、镇江、练湖之水,自西北引入于太湖。”
“又开各处斗门,以泄运河之水,由江阴以入于大江。上流疏通,不复堙滞矣。”
这份奏疏里,徐贯详细的讲述了自己一干人等的治水举措,而不是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朱佑樘读起来,并没有什么晦涩隐晦的地方,哪怕他并不懂得水利,但是这样一份奏疏,看起来就说服力十足。
这是典型的工部奏疏的风格,跟礼部吏部的辞藻堆砌的文风是大不相同。
朱佑樘摊开江南水道的地图,这是他让翰林院的人在以往的案牍里找出来的,在细细画好后呈给自己的。
朱佑樘按照徐贯所说的路线,以手指徐徐划过地图,发出“索索”的声音。
一会后,朱佑樘卷起了地图。
他这么一对照,发现要按照徐贯的方案,以他的眼光来看,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就是不知道花费几何??
“咦?”
朱佑樘发现在奏疏的最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是役也,经臣计算,计修浚过河港、泾渎、湖塘、斗门、堤岸,凡百三十有五道。役夫二十一万六千二百八十有奇。约需口粮一十五万三千五百七石。桩木料价八百六十……”
“嘶——!”
朱佑樘被徐贯的这个报价给吓了一跳,如此辎重,也不知国库能不能周转的开来,若是不行的话,也只能从朕的内帑里出了。
内帑就是皇帝的私人财产,小金库,跟国库里的钱是分开的。
朱佑樘心道:只是朕登基不久,内帑怕也是没多少余额。
又一咬牙,想起自己幼年时那段惊心动魄的跌宕日子,吃着百家饭,饥一顿饱一顿,现在自己做了国家的主人,难道要让自己的子民重复那种日子么?
“来人,传户部尚书周经。”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