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的风带着泥土湿润的气息，卷着远处试验田里作物的清香，拂过朱元璋半旧的青布长衫。′顽~夲·鰰·颤~ ′首~发~
他望着不远处蹲在田垄间的李明，那小子正拿着根缠着布条的木杆，对着一株开着淡紫色花的植物指指点点，嘴里还念念有词，阳光在他背后拉出一道歪斜却充满生气的影子。
“爷爷，您看我哥又在鼓捣他那些‘宝贝’了。”
阿雄凑到朱元璋身边，语气里满是熟稔的骄傲：
“前儿他还说要弄个能翻土的铁家伙，比牛耕地还快呢！”
朱元璋没吭声，只是捋着下巴上已经有些斑白的胡须，目光沉沉地落在李明身上。
这小子，分明挣钱按照十万百万算，却每次见着都跟个庄户佬似的。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不着调的家伙，把个李家庄打理得蒸蒸日上，佃户们吃得饱穿得暖，连娃娃都能识文断字。
这可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在他这儿却跟种红薯似的稀松平常。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朝试验田走去。
沿海的事情像根刺，扎在他心里疼得厉害，李文忠的汇报、那些与倭寇勾结的豪族、被欺压的百姓……
还有那不得不考虑的开海之策，每一样都让他夜不能寐。
“李明！”朱元璋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下的沉郁。
李明闻声回头，见是朱元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
“哟，张老爷您来啦？今儿咋有空往我这泥地里钻？”
他随手抹了把脸，却不小心沾上了些泥土，显得有些滑稽。
朱元璋走到他跟前，看着他手里那奇怪的工具，又扫了眼旁边长势喜人的作物，没好气地说：
“少跟咱贫嘴。_晓￠税,C^m*s? !埂\新?醉/全+咱问你，沿海的那些豪商赚了那么多钱，你分明是早就知道了，对吧？”
李明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却亮了起来：
“沿海？张老爷说的是倭寇那档子事儿，还是那些靠着走私赚得盆满钵满的‘好人家’？听您这意思，陛下他老人家去查了？”
朱元璋闷闷的点了点头：
“按照你之前的说法，陛下派人去查了，那些沿海的豪商，确实是富可敌国！而且，他们还搁倭寇勾结！”
他眯起眼睛，盯着李明，却没有在李明脸色看到一丝一毫惊讶的神色，这让朱元璋不由得有些疑惑：
“怎么你看上去仿佛已经早就知道了？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知道多少不重要，”
李明嘿嘿一笑，蹲下身拔了根杂草，在手里揉着：
“重要的是老爷子您打算怎么办……不对，应该是陛下他老人家打他怎么办！难道还跟以前似的，靠着一道海禁令把自个儿锁在笼子里，看着别人在外面跟倭寇称兄道弟，赚得流油？”
这话戳到了朱元璋的痛处。
他脸色一沉，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你当开海是儿戏？倭寇横行，海盗肆虐，百姓如何安生？”
“倭寇？海盗？”
李明嗤笑一声，把手里的杂草扔到地上，站起身来，眼神里带着一股让朱元璋有些陌生的自信：
“老爷子，您说咱费劲巴拉地琢磨红薯高产，研究母猪下崽，图个啥？不就是想让日子过得好点吗？对付那些倭寇海盗，道理其实一样——靠蛮力堵不如靠巧劲疏，靠人不如靠家伙。”
“靠家伙？”朱元璋皱起眉头，“你是说……火器？”
“可不就是火器嘛！”
李明一拍大腿，像是找到了知音：
“您想啊，那些倭寇为啥敢在海上横行？不就是仗着船快，敢玩命吗？可要是咱有了能在几里地外就把他们船打穿的火炮，有了能突突突把他们人撂倒的火枪，他们还敢跟咱咋呼？到时候不是咱怕他们，是他们见着咱就得躲着走！发展火器的意义不就在这里吗？咱们用智慧与科学碾压那些杂鱼倭寇们不就好了？”
说到这儿，李明的眼神微微一亮，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澎湃而出：
“火枪的发展自然会带动火炮的发展，只要我们能够研究出更强的火炮，别说倭寇的破船了，就是城墙都能给您轰个窟窿！还有那火枪，训练几个月的新兵蛋子，拿着就能把那些靠蛮力的海盗打得找不着北，比练十几年刀枪可管用多了！”
朱元璋看着李明眼中闪烁的光芒，心里那团因海禁而起的郁气似乎松动了些。~艘?艘!晓?说`惘, /追?醉`辛?章′結-
他不是没想过火器，洪武年间也一直在搞，可效果总是差强人意，要么炸膛，要么射程近，威力也不够，更别提那些工匠们守着老法子，不肯琢磨新玩意儿。
李明虽然搞出来了新式的火枪，可问题是，他这一个小小的李家庄，产能实在是太低了点儿，想要供给大明全部的军队使用，实在是太难了。
“话是这么说……”
朱元璋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幽怨：
“可你又不愿意当官。不然的话，天子肯定给你安排一个工部的好位置坐，让你管着那些工匠，琢磨新家伙，到时候火器不就好推广了？眼下火器还只是起步阶段，根本用不上啊！”
李明闻言，脸上的兴奋劲儿顿时消了大半，他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说张老爷，您就别寒碜我了。当官这事儿，真不是我能干的。您想啊，我现在有阿雄，”
他看了眼旁边竖着耳朵听着的少年，伸手揉了揉阿雄的头：
“还有庄子里这么多佃户，哪一个不是跟着我吃饭的？再说了，我这身边还有……嗯，那几个伺候的，还有那二位红颜知己……暂时就先定下来是这么多人吧，以后说不定还会不会再加……”
李明腆着厚脸，含含糊糊地提了提梅兰竹菊四大花魁和蓝徐二位姑娘，脸上到底是多多少少也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你说我现在拖家带口的这么多人，要是我一不小心在朝堂上得罪了哪位大佬，或者惹得皇上不高兴了，咔嚓一刀把我脑袋砍了，再给我来个诛九族，那他们可咋办？”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再说了，我这人天性散漫惯了，让我每天穿着官服，跟那些人在朝堂上勾心斗角，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还不如让我在这乡野之间，种种地，鼓捣点新玩意儿来得自在。您看这李家庄，虽说比不上京城繁华，可日子过得踏实啊。”
朱元璋静静地听着，看着李明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坦诚，还有那提到“阿雄”时眼中流露出的温情，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再想想自己的皇长孙朱允炆，那个小时候那么聪慧，现在却被教导得规规矩矩，却少了些烟火气的孩子。
再看看面前的阿雄，分明小时候也是一个老实本分被规劝的像是一个木头娃娃的乖孩子，可是现在却在这不知不觉之间在李家庄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统治者了。
有些时候朱元璋在阿雄的面前都觉得自己有点老了，应该退位让贤了呢！
不过……
呵呵，你不想当官是吧？
臭小子臭小子，你这一生可能是其他的东西都算计到了，唯独这一点你算计错了！
你不是不想当官吗？可只要你跟阿雄的关系越好，以后就越……
呵呵。
有些话朱元璋没有说出来，但明显心里好受了很多，
放心吧，以后有你这个臭小子累的时候！
“行吧，咱知道你小子心思野，”
朱元璋摆了摆手，像是驱散了什么愁绪：
“不当官就不当官，可这火器的事儿不能耽误。你刚才说用智慧碾压，说得轻巧，可钱从哪儿来？工匠从哪儿找？那些老顽固可不好摆弄。”
李明嘿嘿一笑，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
“老爷子，这您就别操心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您还记得之前我跟您提过的‘土地国有’吗？其实道理差不多，咱可以搞个‘国有企业’啊！”
“国有企业？”朱元璋皱起眉头，这词儿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对，就是国家出面办的厂子，”
李明解释道：
“您看啊，这火器研发需要钱，需要人，还需要场地。要是让那些私人作坊搞，他们肯定想着省钱，不肯下本钱，质量也没法保证。可要是国家来办，咱就能集中最好的工匠，给他们开高工钱，让他们专门琢磨怎么把火器做得更好。”
他越说越有条理：
“至于钱嘛，更好办了。您不是头疼那些沿海豪族靠着走私赚钱吗？等咱把他们的路子断了，把那些钱收归国有，不就有本钱了？再说了，以后要是开海了，海上贸易的利润多丰厚啊，拿出一部分来投到火器厂子里，那不是绰绰有余？”
朱元璋的眼睛越听越亮，他来回走了几步，越想越觉得还挺对。
李明这小子的想法，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可仔细琢磨琢磨，还真有几分道理。
“你是说，由朝廷牵头，办一个专门生产火器的厂子，派专人去管，用国家的钱去养工匠，研发新东西？”
朱元璋沉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好像……还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