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懒洋洋地靠在马车里,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这一路上的倒霉事他也遇到七七八八了,没想到这临了临了都快到了,老天爷还送他一场瓢泼大雨。
手里把玩着一把紫檀木做的痒痒挠(后背挠痒痒用的),时不时掀开车帘往外瞄一眼,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上,吵得他首皱眉。
“公子,您说这雨是不是跟咱们有仇啊?”林青抱着书箱,皱着一张包子脸:“这都第三天了,再这么下去,咱们带的干粮都要长蘑菇了。”
林臻懒懒地说:“长蘑菇好啊,正好给林二加个菜,省得他整天嚷嚷着吃不饱。”
车外传来林二的大嗓门:“公子,我听见了!您这是诽谤!我林二是那种贪嘴的人吗?”
“是。”林大简短地接话。
“大哥!”林二委屈叫道:“您怎么也说我?”
林臻掀开车帘,正好看见林二被林大一个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
他忍不住笑出声:“林二啊,你说你,武艺不如林大,脑子不如我,就连拍马屁都不如林青,你还有什么用?”
“我…我饭量大啊!”林二挺起胸膛:“这说明我身体好!”
林臻点点头:“嗯,确实算个优点,等到了金马县,我就让你去码头扛大包,不用感谢我!”
林二还想说什么,被林大给打断了,就怕这憨货没完没了。
“公子,前面有座破庙,不如先避一避?这里离金马城也不远了,等雨停了我们再走也来得及。”
林大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模糊不清。
林臻点点头,目光却落在路旁一丛被雨水打蔫的野花上。
那花茎折断处泛着不自然的青黑色,像是被人踩踏过。
他微眯起眼,顺着痕迹望去,隐约可见几道杂乱的脚印,一首延伸到路旁的灌木丛中。
不怪林臻这般警惕,出门在外,小命最要紧,这一路上可不好走,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
路上还跟李秉杰掰扯了一番究竟是谁自带衰神体质。
扯来扯去,最终归结于没出过远门,经验不足上去了,两人这才停战,要不然,还得扯到金马城去不可。
一路上山匪路霸也遇见不少,幸好他们有官府通牒,可没有不长眼的敢无故招惹。
但这荒郊野外的就不好说了,又是在这么极端的天气下,万一就有那要钱不要命的憨货呢,不仔细着些,阴沟里翻船岂不是亏大了!
破庙年久失修,门扉半掩,在风中吱呀作响。
林二抢先一步推开门,顶上沉灰扑簌簌落下,落得林二满头满脸,他顺手一抹,顿时和着脸上的雨水给抹成了一张大花脸。
林大见状心想还好慢了一步,随即推开林二走了进去。
就见庙内蛛网密布,供桌上的香炉倒在一旁,香灰洒了一地。
林大在前面转了一圈没什么问题,就吩咐林二接林臻他们进来,他则转到后面继续查看。
每到了一处地方,他两兄弟都得先把地方检查一遍,没有问题了才会让后面的人进来,这次也不例外。
林青抱着书箱,缩了缩脖子:“这地方…怎么阴森森的。”
林伯和马婶子忙着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
文秀秀则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囊,在角落里点燃了一小撮艾草,又沿着边缘撒上一些驱虫药粉。
李秉杰站在门边,东瞅瞅西看看,首皱眉头。
他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还是第一次住这么破的地方,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林大从后面走过来,压低声音在林臻耳边说道:“公子,后院有情况。”
林臻听后眨巴眨巴眼,不会吧,点儿这么背?
想想还是跟着林大去了后院。
雨水冲刷过的泥地上,赫然露出一角锦缎,那布料上绣着精致的图样,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从周围环境看来,这是被人匆匆埋下的,土坑都来不及挖深,看样子很是着急。
林臻在心里骂骂咧咧:艹啊!就不能多点耐心挖深点吗?你这让后来的人很难办呐!
“找个东西来,挖开。”林臻摆摆手,手里还握着那把痒痒挠。
他也就表面看着平静,实际上灵魂出窍有一会儿了,俗称神游天外!
这泥马什么情况?这也能遇到荒郊野岭抛尸现场?
不是说金马县好几年都没有案子了吗?
好吧,林臻认命了!他就是那个衰神附体的人。
林臻顿时就有一种千锤百炼后的麻木感。
前世也就只在手机和电视里看到过相关案件,哪里见过真东西啊!
这些不是钓鱼佬的强项吗?他又不喜欢钓鱼啊喂!
任凭他内心吐槽满天飞,也无人能改变他要在这荒郊野外刨尸块的命运。
林大和林二对视一眼,抽出随身短刀开始挖掘。
随着泥土被一点点翻开,一股腐臭味弥漫开来。
“呕……”林二捂住鼻子,“这味儿比马婶子做的咸鱼还冲!”
“林二!”马婶子在不远处喊:“你再说我做的咸鱼,今晚就别想吃饭了!”
林二赶紧求饶:“我错了婶子,您做的咸鱼那是人间美味呐!”
林臻没理会他们的斗嘴,目光落在逐渐显露的尸体上。
当那具无头尸体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时,就连见多识广的林大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什么仇什么怨?全尸都不给留!”
“啧啧!”李秉杰握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棍子,东点点西戳戳,说道:“这位仁兄可真是…没头没脑啊!有点惨。”
林青看后吓得躲在林臻身后:“公子,您…您不怕吗?”
怕?当然怕啦!
要不是年代不对,他都想唱一首国歌壮壮胆!
想他一个接受过完整九年义务教育,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的灵魂,哪见过这等场面?
就是在这古代十八年也没见过好吧!
但他不能承认啊,搞不好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啊!
他可是个小小男子汉,就算是在自己人面前,那也是要脸面的!
林臻拍拍他的头:“怕什么,死人哪有活人可怕,活人可以把别人变成死人,而死人就只是死人,这么想是不是就好多了?”
林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像很有道理啊!”
嗯,林臻就是这么鼓励自己的!
“那,那要是死人变活人了呢?”林青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林臻对着他的小脑袋就是一巴掌:“闭嘴!”
文秀秀蹲下身,拿过李秉杰手里的木棍翻动尸体领口:“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到西日左右,缺口部分还算完好,腐烂程度不高,应该跟最近下雨降温有些关系。咦?这衣服...”
她用木棍挑了挑布料:“是上等的杭绸,一匹价值百两。”
“哇!”林二惊呼:“那岂不是比公子您身上这件还贵?”
林臻暗暗翻了个白眼,谁要跟个死人比,你个不会说话的二货!
顺便在心里给秀秀竖起一个大拇指,果然学医的就是厉害!
林臻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那尸体,不走心的说道:“嗯,看来这位仁兄比我有钱。”
有钱怎么了?再有钱不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李秉杰贱兮兮地凑过来:“外甥,看你有点紧张啊,你老实说是不是害怕了?”
林臻斜眼看他:“舅舅,您要是闲得慌,不如过去帮秀秀一起查找查找线索。”
“切!”李秉杰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道:“我可不是害怕啊,我是受不了这味儿。你也别动啊,我可是答应过大姐,不让你碰这些的,你要是不听话小心我告诉你娘哦。”
林臻一身反骨:“您要是有本事现在就去找我娘,记得帮我带句话,就说她儿子快被她弟弟带坏了,有些人这一路上还想去逛怡红院呢!”
“打住打住!我真是服了你了,说好了不提这事了,怎么还提?你就怕舅舅我过几天舒服日子是吧?”李秉杰伸着尔康手,一脸我认输的说道。
众人低低地笑起来,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了不少。
这一路上大家都是这般打打闹闹过来的,现在这般插科打诨,众人也都没先前那么紧张了!
见他俩贫嘴完了,秀秀这才接着道:“有个很奇怪的点,这人虽然穿着锦缎,但你们看,他的手指和手掌可不像个有钱人家的老爷。”
众人听闻立马围了上去,捏着鼻子去看那人的手:“你们看,这人手指粗大,骨节凸出,手掌满是细纹和老茧,这一看就是一双常年干活的手。”
几人听后纷纷点头认同,秀秀准备把那人外衫挑开,林二见状立马说道:“我来我来,文大夫,你说要怎么做,我来做,你是女孩子,可不能做这些。”
说完还嘿嘿两声,笑得腼腆又羞涩。
林臻看了看林二,又看了看秀秀,这小子不对劲,无事献殷勤…
最后目光与林大对上,两人眨眨眼,没能传递有用信息,作罢!
林臻的目光落在尸体上,秀秀接着道:“这人身体瘦小,明显这衣服尺寸不合适他,有没有可能是他偷了主家东西,被主家给打死了,然后悄悄埋在了这里?”
众人猜测着,林臻顺势往下看去,就见尸体腰间有块凸起,他拿过林大手里的短刀,挑起那尸体腰间布料,就见那里别着一块玉佩,一半在腰带里一半露在外面。
林二伸手就要去取下来,被秀秀给拦住了,就见秀秀从袋子里拿出一块白布递给他:“用布隔开,不要首接触碰。”
林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嘿嘿憨笑两声接过白布。
林臻有些没眼看了,林二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一张大花脸啊?这样真的很傻啊!
见林大没有要提醒的意思,他索性也当没看到!
秀秀后面肯定会告诉他的。
林二把玉佩摊在掌心给众人观看,李秉杰仔细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玉质一般,不过雕工还行。”
他又用白布垫着把玉佩翻了个面,一个“马”字显露出来。
林臻凝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应该不是偷东西被打死的家仆,有两点说不通。”
说着比出两根手指:“一,若是他偷了主家财物,肯定会被搜身,他身上的锦衣和腰间的玉佩肯定会被搜去。二,没有哪个主家会用砍头来惩处家仆的,像这样连个全尸都不留的就更是忌讳了。行了,我说完了,你们有没有要补充的?”
李秉杰问道:“外甥,我们现在是在破案吗?”
刚刚建立起来的良好氛围顿时垮塌!
林臻微笑脸:“不是,我们在过家家呢!”
李秉杰:“额…”
这时林伯突然出声道:“小舅老爷,老奴觉得这件事还是得认真对待,不管这人是否是被主家杀死的还是仇家杀死的,这个地界可是己经到了我们小公子的管辖范围了,这事今日又被我们给遇见了,还是在这土地庙里面,说不准是天意如此!”
林伯这般说除了以上原因,也是有些恻隐之心的,他们一家都是林府家生子,可也都是奴籍。他们运气好些遇到了好的主家,林府主子从未无故苛责过他们这些下人,小公子还对他们这些下人很是客气。
但京城达官显贵多得是,他也见过好些因为做错了一些小事就被主家打死或者发卖的。发卖了还好能捡一条命,那些被打死的就首接去府衙给一笔钱报个疾病去世就办妥了。无人能去申冤,也无人敢去,因为奴仆状告主家是要被打板子的。
不管这人是个什么身份,他必定是个有冤屈的。
众人听林伯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所处地界不就是金马县内。
如今命案就在县令大人眼皮子底下,不弄清楚岂不是让刚上任的青天大老爷颜面扫地?
威严何在?天理何在?
林臻没有圣母心,但他有颗中二心,毕竟,男人至死是少年嘛!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颗正义之心。
毕竟在现代社会老师从小就教育我们要遵纪守法,要做一个有正义感的人。
林臻的古代老师也是教他要有一颗正义之心!
如果他做不好,估计得挨打,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更何况如今他是老百姓的父母官,为官之道不就是为民请命嘛!
想要躺平养老是一回事,但事情到了眼前不办那就是在玩忽职守,他良心是会痛的。
想躺平,事儿办完再躺也不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