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骁的话，又臭又长的。


    卫菱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才从里边提取出了关键的信息。


    其一，他被那个舞娘仙人跳了，身上钱财被洗劫一空；其二，他被卖到富户当男宠，历经九死一生才从狗洞逃出。


    卫菱的目光扫视着刘骁。


    难怪这一身青紫。


    她目光上移，看向他的脸。


    这小子，是有些姿色在身上的。


    卫菱的目光太过赤裸，斜后方的徐子烈看不下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


    卫菱扫视着刘骁青紫的身躯，目光最后停在他脸上——倒是有几分姿色。


    “看够了？”徐子烈突然捂住她眼睛。


    “你发什么疯！”卫菱扒开他的手，额角立刻挨了个脑瓜崩。她吃痛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低笑。


    刘骁支着身子冷笑：“二位要打情骂俏，能不能照顾下伤员？”


    “谁跟他（她）打情骂俏了！”两人异口同声。


    刘骁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昂着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卫菱正要反驳，徐子烈突然攥住她手腕。四目相对间，他微微摇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卫菱垂下眼皮，明白了徐子烈的意思。


    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抬起头，看向刘骁：“你现在算黑户吗？”


    刘骁被问得一怔。


    他跑得匆忙，只顾着小命，那管得了那一杆子身外之物。


    他能活下来，都已经是命大了。


    现如今……


    他还真是个黑户！


    刘骁尴尬地咧开了嘴，朝着卫菱笑着点点头。


    轰！


    一个滚雷在卫菱的头顶炸开。


    她自己刚摆脱了黑户的身份，但家里还养着一个黑户，现如今又来了一个！


    她两眼一翻，险些昏厥。


    “走！你现在就走吧！”


    卫菱伸出手去搀扶刘骁的胳膊，想把他架起来丢出去。


    这种吞金兽，谁爱捡走谁去捡！


    她是万万养不起的！


    刘骁再怎么瘦弱，也是个成年男子。


    他伸手抓着牛棚的柱子，任凭卫菱咬紧牙关扯了半天，他也纹丝不动。


    “你……你还真是……好样的……”


    卫菱累得满头大汗，仍不得不放弃。


    又是一个不要脸的家伙。


    她擦了下脸上的汗，没好气的白了徐子烈一眼。


    都是你干得好事！


    她看看左边，望望右边。


    肚子里的火烧得更加旺盛。


    留在这，迟早气死她！


    她撑着地面，倏地站起身。


    “让让！”


    卫菱用脚踢了一下根本没挡住过道的徐子烈，气冲冲地往外走。


    眼不见，心不烦！


    豆腐被压了一上午，已经成型了。


    卫菱将要送去王大娘家的豆腐整板地挪到板车上，又将装鸡蛋的篮筐也安安稳稳地放好，随后，她推上车走出了家门。


    =========


    王大娘家的喜宴，算得上是刘家村最有排面的了。


    她自己就是出了名的媒人，她的女婿田小匠又是出身“手艺世家”。


    不光刘家村的人，连邻村的人都来凑这场喜事的热闹。


    厨房地方不够，田大叔早早就在院子里给亲家起了灶台。


    洗菜的、切菜的、煮菜的……


    一条龙的流水线上女人家们挤得满满的，稍微胖一点就站不下。


    “小卫女来了！”


    卫菱正出神呢，村里一个大娘眼尖发现了她。


    “郑媪。”


    她笑着打了个招呼，推车板车往里走。


    郑媪这一声，将满面红光的王大娘给引了过来。


    “小卫女！”


    王大娘肥肥的腰身上系着一条赤红色的腰带，随着她走路的扭动，那条带子随着风飘啊飘的。


    “恭喜啊，王大娘。”


    卫菱将车放稳，提起篮子朝王大娘递过去。


    “人来了就好，怎地还拿了这么多东西！”


    王大娘嘴上推辞着，手丝毫不软地接过了鸡蛋。


    卫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在心中腹诽：嫌我拿得多，那就别拿啊。


    “王媪，这豆腐……”


    卫菱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一脸认真地询问着豆腐的归属地。


    “快！”


    “快来几个人！”


    “过来搭把手！”


    王大娘抬手一招呼，在厨房挤着的女人们呼啦一下来了不少。


    卫菱的豆腐还被木板夹着。


    这群帮厨烹饪的得力干将们显然是处理不好的。


    “我来帮忙吧。”


    卫菱说完，将袖子挽了起来，走到厨房边上将手洗干净后，又走了回来。


    嫂嫂大娘们端着碗盆早就站在一旁候着了。


    卫菱将蒙着的纱布揭开，露出了里边白花花的豆腐。


    她将木架拆下来后，用刀分割。


    不多会，一整板就变成了缩小的方块。


    按照各自的烹饪需要，卫菱将足量的豆腐一一分给她们。


    将豆腐全部分完，她将板车挪到了一边，免得挡住院子的路。


    刀适才就被拿回去了，眼下正在菜板上被用着呢。


    卫菱不太会这些人的做饭方式。


    她从头走到尾，又从尾巴走到头。


    最后，她找了个认识的嫂子，挤到她边上蹲下，跟着她一起洗菜。


    还是这个活，最没技术含量。


    红枣可是个稀罕货。


    王大娘这竟然有满满的一盆。


    而且个个都能有两指粗，看着就散发着钱的气息。


    温水泡过的红枣，吸足了水，表面没有一丝沟壑。


    卫菱将每一颗都仔细洗干净后，用筷子顺着中心一戳，枣核就被她推了出去。


    处理好的红枣随即进入了下一道工序，被石臼杵成了枣泥。


    混着皮的枣泥被加入黍米面里，混着猪油和麦芽糖混成团。


    随后分好的小剂子用桐叶包裹好，上锅蒸。


    待蒸熟了，再往露出来的表面唰上一层桂花水。


    香甜的滋味瞬间变得更加浓郁。


    卫菱嗅着鼻子一直闻。


    这味道简直是太香了！


    需要用木盆才能装得下的大鲤鱼、炙烤的鹿肉、上好的山珍、还有羊肉糜熬得萝卜汤。


    卫菱的眼睛咕噜噜地一直转个不停。


    乖乖！


    这席面比县太爷嫁女都丰盛了！


    她在心里暗暗琢磨着，自己要不要也转行去学点手艺。


    毕竟靠她卖豆腐、做食肆，可能几辈子也攒不下这点家底啊！


    “尝尝！”


    卫菱的嘴里忽然被旁边的嫂子塞了口炙肉。


    热乎乎的，烫得卫菱在嘴里反复咀嚼，从左边换到右边再换回左边。


    这还是她第一次吃鹿肉。


    毕竟在她的生活环境里，这算是保护动物，吃不得。


    就算温度有些热，卫菱也舍不得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那般囫囵咽下去。


    便细细地去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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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肉在石板上受热均匀，外焦里嫩的。


    可能由于其常年在山林中穿梭，肉质偏瘦，吃起来特别有嚼劲。


    野葱、野韭切碎后，涂抹在肉上被腌制过，炙烤的过程中还淋了梅子汁，是以吃起来腥膻味没那么重。


    细细的盐粒被鹿肉渗出的汁水融化后，又在炙烤的过程中被吸收了回去，令鹿肉的口感层次更加丰富。


    “好吃！”


    就是有些塞牙。


    后半句，卫菱没说出口。


    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将身边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小卫女年纪也不小了，刚才可是也想找个小郎君嫁了？”


    现下厨房的活少，这群爱嚼舌根的妇女们一下就找到了话题。


    卫菱被这么一问，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高高壮壮的身影。


    嗯嗯嗯~


    还没深思，卫菱便赶紧摇头，企图把那道身影从脑子里晃出去。


    “呦呦呦！小卫女脸红了！”


    “小卫女这是想情郎了？”


    七嘴八舌的起哄声，臊得卫菱脸颊发烫。


    她一张嘴，哪里说得过那么多张。


    她用手捂住脸，连忙讨饶。


    “嫂嫂们，老媪们，算我求求了，可别拿我逗趣了。”


    卫菱娇羞的模样，引得她们的笑声更大了。


    她低下头，佯装害羞，脑子里却又自动浮现出了那道身影。


    她想她是病了。


    卫菱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些事，还是得提前做打算为好。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同在一个村里。


    但王大娘和田小匠家里都摆足了桌子办席面。


    一样的菜系，两家都是商量好的。


    约莫日头偏西的时候，田小匠穿着一身玄色的婚服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还没进门，只远远地瞧见了身影，王大娘便吩咐人点燃了门口的鞭炮。


    霹雳哗啦的爆竹声，瞬间将气氛烘托上来。


    卫菱用手堵住耳朵，跟着大伙一起瞧热闹。


    田小匠身后，一左一右跟着年轻的女娘和男郎。


    两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用红布将把手细细缠了一圈的竹篮，里边装着满满地小红布包。


    卫菱好奇，抻着脖子，想仔细瞧瞧那是什么。


    田小匠走近的时候，爆竹刚好燃烬。


    他对着王大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外姑。”


    “诶！诶！”


    王大娘高兴极了，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边了。


    她连着应了两声，可见是对这个女婿满意的很。


    田小匠身后的“童男童女”赶紧走了出来，抓起一把红布包就往外朝着众人分发。


    卫菱走运，一下收到了三个小布包。


    她用手指一捏，隔着红布，只能将轮廓摸个大概。


    是刀币！


    卫菱的眼睛倏地一下就亮了。


    她将三个布包塞进胸口藏好，趁着人多混乱，她赶紧伸出双手想多拿几个。


    田小匠带来的红布包量之大，让卫菱一次性拿了好几个。


    她的胸口都被塞得满满的。


    大伙都是拿了钱好办事。


    都是象征性地跟田小匠说了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般的客套话。


    每一个人去拦他使绊子的。


    知道田小匠顺顺利利走进了新妇的闺房，卫菱这才明白他的用意。


    妙啊！


    她在心里给田小匠竖了根大拇指。


    这招，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