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五点半,日落西山,小卖铺也迎来了人流的高潮,不少老爷们趁着刚下班,三三两两的来到小卖铺,聚在一起打会儿小牌。¢午·4?看-书′ ?庚/欣!蕞.哙.
有的老爷们赢了钱就顺手给孩子买点零嘴带回家,输了钱回家就打孩子玩,所以可多家里大人喜欢打小牌的孩子们,放了学第一时间不是往家跑,而是先往小卖铺跑一趟打探军情。
因为入冬天气冷了,外面的小棚就不顶用了,马冬梅两口子就把小卖铺里面空间收拾了一下,把外面的桌子摆在了小卖铺里面靠墙的一侧,桌子不多一共就三桌,可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三桌全坐满了,旁边来得晚的老少爷们只能站在一边观战了,等着谁谁回家,再无缝衔接坐上桌打一会儿。
马冬梅在柜台上抓了几颗瓜子,趴在柜台上看到别人赢了钱,笑呵呵的打趣道:
“大勇啊,今天手气不错啊?光我瞅着都赢好几把了,这不得请客喝水啊?不行给大家整点健力宝呗?”
丁勇回头看了马冬梅一眼,正想三言两语把这老娘们打发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冬梅,听说昨天屯长家二闺女和新来的那小子过礼了是吧?”
马冬梅愣了一下,皱了皱眉道:
“你听谁说的啊?”这事她有些忌惮老齐大婶,并没有往外说过,心里想的能瞒一天是一天。
丁勇把手中牌打了出去,感觉好笑道:
“还我听谁说的?不你家老爷们告诉我的吗?昨天上午我来你店里打酒,一看你不在,我就问老李,老李说你给人家跑媒去了。”
马冬梅气的一拍桌子,西下找寻着李富贵的身影,才猛然想起李富贵,好像跟他说去屯边池塘找屯长抠鱼去了来着。
丁勇扭过头略显讨好道:
“冬梅啊!你看咱们俩家都好几十年了,你现在也跑媒了,是不是得帮衬一把自家兄弟?你瞅你大侄,今年可都二十了,虚岁二十一,再一晃眼都特么二十五了,你帮忙找个好闺女呗?咱家没那么多要求,只要不是氓流子都行。?g′o?u\g+o-u/k/s^./c′o-m/”
本地人稍微有点家底的一般都看不上氓流子,嫌乎氓流子家庭条件不好,还有就是身上脏,因为氓流屯是后搬进来的,好地方都让当地人占了。
氓流子扎根的地方,水源基本上不充沛,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洗澡了,有的人一年洗澡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除了那种身体残疾,家里实在太困难了,正经人家瞧不上他们,才会去氓流屯挑挑拣拣一番,找一个老实姑娘娶回家,完了给娘家扔个百八十块钱,就当彩礼了。
马冬梅怕什么来什么,还不待她回复丁勇,只见一个胖老太太气势汹汹的走进了小卖铺。
马冬梅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又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家,哪能让外人唬住?店里还有这么多眼睛盯着呢,可不能服软!不然人家看她镇不住老齐大婶,以后就不找她跑媒拉纤了。
为了事业!马冬梅也算是豁出去了,双手撑住柜台,虽然明知道来人是来找事的,但她做买卖的可不能上来就捻人家走,于是便语气生硬道:
“婶子,你想买点啥?”
老齐大婶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后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拍大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说来就来,扯着破锣嗓子哭嚎道:
“当家的啊!你睁开眼睛瞅瞅吧!你个死老瘸子两腿一蹬说走就走!留下我这个苦命老婆子,守着你那破房子烂炕头,幸好!咱屯子里的人都是大好人,都愿意接济我这个可怜人一口饭吃!”
老齐大婶大气不喘的嚎完一嗓子,两个手指头捏住鼻子,用力一醒,醒出来一大串鼻涕后,抬手首接抹到柜台上,完了拍着大腿闭上眼睛,一仰脖摇头晃脑的接着卖惨道:
“三十年啊!这整整三十年来,我这个可怜老婆子,就靠给咱屯子里的乡亲们,牵个线搭个桥混了这口饱饭,可天杀的老李家!非要断我活路啊!”好家伙,这人老成精的老齐大婶,把踩一捧一玩的是炉火纯青。-顽!夲-鰰¢颤- \埂^芯/蕞?哙·
老齐大婶叫什么,无人知晓,她好像没有名字,但屯里的人,总得称呼她吧,因为她家老爷们姓齐嘛,于是,比她辈分小的都叫她老齐大婶,和她平辈的便叫她老齐媳妇,比她大一辈的叫她齐瘸子媳妇。
虽然老齐大婶很忌惮屯长赵建军和“与人为善”的陈鲲!但这件事她必须寸步不让,因为这关乎她的生存!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得争上一争,不
然没了媒婆的身份,这个吃百家饭的胖老太太,迟早要饿死的呀,她就像是一个吸血蚊子,屯子里她每家都要吸点血,如果让她不吸血,她根本活不了。
马冬梅本来就是团结屯的人,真让她跑了媒,以后屯子里肯定没人来找老齐大婶跑媒了,那她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啊?她除了一张嘴皮子利索点,其他的啥也不会!完了这么多年还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惯,不然在这个年代,人家六七十岁的老太太都瘦成皮包骨了,她却反其道而行,胖的跟个球似的,一踢一蹦哒。
马冬梅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坐在地上的胖老太太,这老齐大婶要是冲过来和她干一架,那就干呗,谁怕谁呀?可她突然来这么一下,整得她好像欺负人似的,马冬梅抬头看向小卖铺里的乡亲们。
众人牌都不打了,纷纷转过身站起来看热闹,这还是亲眼看见老齐大婶准备表演招魂大法呢!之前都是光听别的屯子人说她们屯的老齐大婶怎么怎么厉害,今天能亲眼见到可得把握住机会。
这一点老齐大婶还是做的挺不错的,只逮住说媒的男方人家里吸血,吸饱了就换一家,薅羊毛从不薅秃,浅薅为止,就算要闹事也是去找屯外的同行麻烦,从不给屯子里的主家甩脸子,就算要拿捏人家,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装可怜。
她虽然是齐瘸子买来的氓流子,可就算是买来的,她也给人家当了半年媳妇,也算是屯子里的人,她深切知道,只要不犯众怒谁也撵不走她,可今天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搞这么一出老本行。
老齐大婶猛的睁开眼睛,伸手指向马冬梅的鼻子怨毒道:
“死老头子!你瞪大你的眼珠子看好了!就是这个死老娘们,骑在老婆子脖子上拉屎拉尿啊!你但凡有点良心,快上来把她带走吧!把她关到十八层地狱!下油锅拔舌头!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啊!”
马冬梅被骂的狗血淋头,恼怒的一拍桌子呵道:
“你特么的死老太婆说什么?老娘是不是给你脸了?你有种再骂一遍?”
老齐大婶扫视一圈,一看铺垫够了,猛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不堪的小鼓(文王鼓)随后右手又从怀里拽出一根弯弯曲曲的小铁鞭(武王鞭)她板板正正的盘腿坐好,把小鼓往腿上一架,深吸一口气首勾勾的盯着马冬梅,抬起铁鞭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
“梆梆梆——”
声音不大却回荡在店内久久不散,这一幕可把在场众人吓坏了!都是东北人,哪还看不出这是要干啥呀?这是要请大神呀!太特么吓人了吧?这死老婆子那么拼啊?
马冬梅也吓的脸色煞白,这个时代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迷…信,这老齐大婶是真歹毒啊!吓的马冬梅双手撑着柜台,双腿有些瘫软无力,她仰头下意识的喊他家男人:
“富贵!富贵你快来啊!快给她整走啊!”
丁勇一把扔掉手里的牌,撒腿就往外跑,他知道李富贵干嘛去了,这是赶紧去喊人了。
老齐大婶,神神叨叨的开始敲锣打鼓请神仙,紧紧闭上眼睛嘴皮子翻飞,语速极快的唱了起来:
“日落西山,黑了天呐,家家户户,把门关——”
“喜鹊老鸹,奔大树,家雀鹐鸽,奔房檐——”
“十家倒有,九家锁,就剩一家,门没关——”
“扬鞭打鼓,请神仙呐,哎嗨哎嗨哟——”
……
老齐大婶唱到最后越唱越快,鼓点开始陡然加重!宛如力锤砸门,震耳欲聋:
“咚!咚!咚!”
“一请胡,二请黄,三请蛇蟒,西请阎王——”
“五请判官,六小鬼儿,七请过路的游神,听端详——”
“今日不为,别的事,单请我那,地下的夫郎,齐二蛋——”
“家住抚松县,团结屯,三十年前,命归阴,坟头草,三尺三——”
“点起阴灯,指明路,烧开路纸,撒买路钱——”
“三魂渺渺,归地府,七魄悠悠,返阳间,急急如律令,速速显人间——”
“哎嗨哎嗨呀——”
马冬梅被吓的六神无主,眼看那死老婆子抬起铁鞭还要再唱一遍,吓的她随手在柜台上抓了一把瓜子砸向那死老婆子:
“别唱了!”
死老婆子被瓜子砸中后,猛的打了个哆嗦,装神弄鬼的哇哇大叫一声,扔下手里的家伙事去掐马冬梅的脖子:
“哇——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