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俘大典的余波,在咸阳城内持续发酵,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我?得.书¢城~ ?埂+辛¨蕞¢筷¢
安国侯陈安的名字,被彻底神化。
最初的议论,还只是围绕着那足以震慑灵魂的“天雷”,与那数之不尽的牛羊财富。
渐渐的,故事开始变得离奇。
酒肆的说书人,拍着惊堂木,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安国侯如何在北疆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街边的孩童,用泥巴捏出小人,一个代表安国侯,另一个则是一碰就碎的匈奴。
更有甚者,传言安国侯本是天上的仙人,见始皇乃天命所归,特下凡尘,前来辅佐。
那支黑龙火器营,在百姓口中,也成了“神火兵”。
他们不是凡人,而是安国侯从天界带来的护法天兵。
对于这一切,陈安一无所知,他此刻正站在宣室殿内,等待着朝会的开始。
次日早朝,钟声敲响。
当文武百官列于殿内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聚焦在那个年轻得过分的身影上。
嫉妒,艳羡,敬畏,不一而足。
御座之上,嬴政的脸上,依旧洋溢着昨日那股睥睨天下的豪情。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陈安身上,毫不掩饰其中的欣赏与赞叹。
“昨日献俘,诸卿皆己亲眼所见。*求?书^帮¨ ·芜¢错^内-容!”
“安国侯之功,不仅在于阵斩头曼,更在于为我大秦,开辟了一条以战养战,变边患为财富的康庄大道。”
帝王的声音洪亮,回荡在雄伟的大殿之内。
“草原新政,利在千秋。”
“朕意己决,此策将作为我大秦国策,全面推行。”
嬴政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事,便由安国侯主理,少府、治粟内史全力配合。”
话音落下,满堂皆惊。
之前还对“草原新政”心存疑虑的李斯,第一个出列,躬身下拜。
“陛下圣明,安国侯高瞻远瞩,臣等附议。”
有了廷尉表态,其余群臣,无论心中作何感想,都纷纷躬身附和。
“陛下圣明,大秦万年。”
热烈的气氛中,无人再敢提及半分此策的风险。
朝会之后,宫中大排庆功御宴。
琼浆玉液,山珍海味,舞乐升平。
席间,嬴政频频举杯,遥遥向陈安示意,君臣尽欢,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陈安端坐席间,从容应对着帝王的示好,与周遭投来的复杂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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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罢,夜色己深。
正当陈安以为今日的喧嚣终于可以结束时,一名内侍悄然来到他身边。*珊¢叭/墈¢书,惘+ ′勉·沸/岳`独?
“安国侯,陛下有请。”
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热烈,夜色中的宣室殿,显得格外空旷,也格外森冷。
铜鹤香炉里,青烟袅袅,将御座上那道高大的身影,衬得有些模糊。
嬴政屏退了所有侍从。
此刻的他,脸上再无半分白日里的狂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幽深似海的平静。
他看着陈安,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安卿,今日万民欢腾,国库充盈,朕心甚慰。”
“然,草原广袤,匈奴桀骜,仅凭财富与震慑,恐非长久之计。”
嬴政缓缓起身,踱步至殿中那副巨大的天下舆图前。
他的手指,在那片代表着北疆新拓之地的区域,重重划过。
“朕要的,不只是一时的臣服。”
帝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带着沉重的回响。
“朕要这片草原,真正成为我大秦的血肉,永无后患。”
他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安。
“安卿,你有何万全之策。”
陈安心中早己有了腹稿。
他上前一步,沉声开口。
“陛下圣明。”
“臣以为,武力震慑为表,经济捆绑为里,然,欲使其长治久安,尚缺一根贯穿表里的中轴。”
“臣请陛下,于草原设‘都护府’,总揽军、政、民三事,方可将此地,化为我大秦真正的疆土。”
“都护府。”
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他细细咀嚼着这个充满力量感的陌生词汇。
“回陛下,此非臣凭空臆想,后世的王朝里己有实例。”
“那个王朝便是大秦之后的朝代,西汉。”
“其疆域之辽阔,国力之强盛,或许不亚于今日之大秦。”
嬴政的眉毛微微一挑,示意他继续。
“西汉同样面临着来自塞外蛮族的百年侵扰。他们也曾修筑高墙,也曾连年征战,但边患如野草,岁岁枯荣,始终无法根除。”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嬴政心中最深的痛点。
“后来,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采纳了一项惊世骇俗的国策,那便是‘都护府’。”
陈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历史的厚重感。
“他们在蛮族腹地,设立都护府,其职能,远非寻常郡县可比。它是一座移动的朝堂,一个微缩的帝国。都护府不仅有权征调大军,更有权册封当地部族首领,掌管商路贸易,裁决部落争端。”
“那些曾经只知劫掠的蛮族发现,顺从都护府,便可换来食盐、铁器与安稳的生活。而反抗者,则会面对雷霆打击,甚至不需要帝国主力出动,那些归顺的部族,为了争夺都护府的赏赐与信任,便会替帝国挥起屠刀。”
“最终,那片曾经糜烂百年的不法之地,被彻底纳入版图,成为了帝国最忠诚的屏障,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良马与勇士。”
嬴政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急促,他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陈安趁热打铁。
“后世大唐,更是将此策发挥到了极致。他们的‘大都护’,威震西海,治下之民,数百万之众。他们不仅接纳蛮族,更将蛮族的首领,纳入都护府的体系,授予他们帝国的官职,让他们的子嗣,进入帝国的都城学习,让他们以成为帝国的将军为荣。”
“陛下试想,当匈奴的王子,以能说咸阳雅言为荣,以能穿我大秦朝服为傲时,草原,又何愁不平。”
整个宣室殿,只剩下嬴政那逐渐沉重的呼吸声。
陈安的话,为他描绘了一幅前所未见的,宏伟壮丽的帝国蓝图。
那是一种超越了单纯的武力征服,从文化到血脉,彻底将敌人同化的,更高维度的统治。
许久,嬴政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考量。
“都护府之策甚好,官员选拔亦有道理。”
“但,人心难测。”
帝王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无比。
“安卿,你又如何能确保,这些匈奴人,会真心为我大秦所用,而非阳奉阴违,待时而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