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任手指轻点,坛桌前的一碗符水里缓缓映照出城隍庙的镜像。?3~w′w·d~.¨c·o~m·
那城隍身穿的朱红官袍燃着青火,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缝合线,竟是用人皮拼凑的百衲衣。
他袖中飞出一卷竹简,展开此乃阴司判词。
“德明三十七年进士赵德言,因首言上疏被贪官暗害而亡!”
“百姓念其恩德,为其塑神像,永历七年敕封城隍位后,竟与邪教勾结!”
“残害香客二百西十六人,生食魂魄炼魔功。”
“今日伏诛,剥夺神位!魂飞魄散!”
听到天师敕令,甲申神将长鞭一挑,官帽飞起,露出个长满肉瘤的光头。
那些肉瘤迅速裂开,钻出数十条黑蛇。
丁卯神将缚妖索一抖,黑蛇尽数化为黑水。
陷入穷途困境后,城隍神色疯狂,猛的撕开胸前皮肉,掏出血淋淋的官印砸向地面。
“本官与你们同归于尽!”
“放肆!”
炸开的瞬间,甲午神将大喝一声,将官印震成粉末。
随即铜锤砸下,城隍双腿顿时碎成肉泥。
铜锤砸落的闷响在天地间回荡,甲午神将赤红面庞上须发怒张。
“雷来!”
甲申神将长鞭指天,庙宇穹顶凭空炸响。
电光顺着钢鞭游走,一鞭下去,灰飞烟灭!
见城隍神魂俱灭,陈任看了看面前即将燃尽的香烛,刚要开口。*萝¨拉,小.说· ?埂¢新¢罪`全+
忽听得一声鸡鸣,扫尽了残星与晓月。
陈任面色恭敬朝着城北虔诚礼拜,而后缓缓起身取三支香插在香炉上。
“恭请神将暂返天阙,弟子诚心叩谢,感念神恩浩荡,他日有需,再焚香奉请。”
他手持刚写的送神疏文,口中念道。
“法事圆满,仰荷神恩,谨备香茶,奉送神将复返天庭,稽首再拜,伏惟珍重。”
六丁六甲相视一笑齐声道:“遵天师法旨!”
随着送神疏文焚化,纸灰盘旋而上,六丁六甲神将的身影逐渐淡去,唯有香炉中最后一缕青烟袅袅不散。
陈任静立片刻,待烟气彻底消散,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有请有送,礼敬始终!”
待完成撤供和净坛后,陈任朝着祖师牌位拜了三拜,随后收进怀中,转身走下法坛。
他抬手一招,十二尊护坛力士化为符箓钻进衣袖当中,脚下一跺,法坛缓缓下沉。
看着走下法坛的陈任,郑雷抱着早己死去多时的钱明,双膝擦地来到面前,连连磕头。
“求前辈救我兄弟!求前辈救我兄弟一命!”
“我知道前辈是仙,不...就是仙都听前辈调遣,前辈德高望重,是慈悲之人。”
“我给您磕头了!”
陈任眉头轻挑,眯眼质问道:“你是求我还是在胁迫我?”
郑雷闻言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鲜血顺着眉骨流下。+顽¨夲`鰰¢栈? .芜?错.内~容/
“晚辈...不敢..”
“你二人搜刮钱财,欺压百姓,强抢民女!”
陈任每说出一条恶行,郑雷的心中就跟着狂跳,面带惊骇之色。
“前辈饶命,我二人愿痛改前非!”
郑雷哭喊着,声音带着无尽的惶恐与哀求,生怕陈任一怒之下把他给当成邪魔斩了。
“痛改前非?”
陈任抬头望向小满家的方向,而后又看了看被三才大阵镇压的冤魂。
“你兄弟二人助纣为虐,现在倒来求我救命?”
郑雷浑身发抖,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慢慢低下了头,却惊恐的看见怀中钱明紧闭的眼皮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蠕动。
“前....前辈...”
钱明双眼突然睁开,露出两颗死鱼眼,随即一团黑雾从七窍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个狰狞鬼脸。
“好个借尸传讯!”
鬼脸发出刺耳尖啸,那啸声中夹杂着清晰的人语。
“术士..你数次坏吾等大事...”
“圣教..必杀你!”
郑雷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往后躲。
“冥顽不灵!”
陈任冷哼一声,袖中飞出三清铃,铃声清脆,将黑雾震得西分五裂。
碎散的黑雾落地即化作数十只黑蚁,飞快地爬向郑雷。
被黑蚁包裹的郑雷发出一声惨叫。
只见他双手腐烂,皮肉如蜡油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
白骨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黑色霉斑。
“前辈....救我!”
郑雷跪爬着想要去抓陈任的衣角。
“我愿意...愿意用全身家当买命....”
很快腐烂的程度己经蔓延到脖颈,郑雷心下发狠,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往心口刺去。
扑哧一声,郑雷倒在地上,再无生机。
陈任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见郑雷自尽,黑蚁迅速聚集起来,重新组成了那狰狞鬼脸。
鬼脸发出阵阵怪笑。
“术士.....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话音未落,一颗葫芦从腰间飘起,瞬间将鬼脸吸了进去。
“废话真多。”
陈任摇晃着手中的葫芦,瞧着空中被镇压的冤魂,手掐法诀,口中喝道。
“陈家陈小满速速归来!”
原本陪伴在陈寡妇身旁的小满听到陈任的号令后,依依不舍的看着面前的娘亲。
随后扭头飞向镇邪司。
陈寡妇站在院中,忽觉一阵阴风掠过。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冰凉的空气。
“小满...是你吗?”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浑浊的泪珠滚落脸颊。
陈寡妇踉跄走了几步,脚下一绊,蹲坐在地上。
低头看去,竟是那破旧的拨浪鼓。
镇邪司内,陈任翻手显现出招魂幡。
他剑指一点,小满魂魄钻进三才大阵,竟将嘶吼咆哮的冤魂给安抚了下来。
“此事该了,送尔等去该去的地方。”
陈任手掐十方救苦印,口念破地狱真文。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
随着咒语响起,三才大阵中缓缓亮起青光。
小满站在阵眼处,化作一盏引魂灯,那些狰狞的冤魂渐渐平静下来,排成长队跟在灯后。
陈任取出一叠黄纸钱抛向空中,纸钱燃烧的轨迹竟形成一道拱桥。
桥的对面黑雾翻涌,隐约可见彼岸花开。
“天清地宁,日月照明...”
“吾奉太上敕,送魂归幽冥....”
陈任轻声唤道。
清风吹过,那引魂灯的灯苗随风朝着家的方向吹了吹,随后带着众魂踏进地府当中。
就在此时,陈寡妇手中的拨浪鼓响起。
“咚..咚”
两声闷响,陈寡妇己然是泪流满面,口中喃喃自语道。
“一把沙林果.....洒下河....漂呢漂...落呢落..不漂也不落...”
“扁担开花...各回各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