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脸色白了又红,紧紧咬着嘴皮子。~q·u`s·h.u¨c*h,e`n¨g..^c\o?m`
突然,院里一声惊呼:“大哥,你怎么在这!”
全屋人都转头看了过去,尤其杨柳,如果说刚刚是气得脸色难看,现在,就是吓得身子发颤,一动不动盯着院门口脸色幽深的男人。
“有为,你,你怎么来了。”
张有为大步走了进来,步子,却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沉重。
“你慌慌张张跟大嫂跑走,我看着担心,就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瞒了我这么多。”
一字一句,他走到了杨柳面前,满脸痛彻心扉,眸子里都是伤痛、愤怒。
那个义无反顾从河里救他的姑娘,那个从来都是跟天上的仙女一样的姑娘,结婚这么多年都觉得是自己捡到宝的姑娘,怎么会这样。
杨柳含泪摇着头:“有为,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
“你这些年瞒着吞了给家里的钱是假,还是骗了爸妈的棺材本是假,你说!”
张有为羞愧得都不敢看母亲一眼,紧紧攥着拳头。
看到老大进屋就连忙跟进来的张菜根也发慌,完了,他最害怕的事出现了。
谁不知道老大最疼媳妇,又是个孝顺到骨子里的孩子,现在,最难做的就是他。
两头不是人。
钱翠花这会也没有再出声,只是沉默坐沙发上。
屋里,一时陷入了僵局。
这时,紧绷着脸的杨柳一转头就奔了出去:“张有为,我都还给你。”
谁也没听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张有为脸色青白交加,木讷抬头:“妈,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是家里顶梁柱,以为自己把大家小家都照顾得很好,结果是一团糟,没一个好的。
钱翠花却是皱眉看着虚空,那话什么意思,等等,她突然一拍沙发把站起来:“老大,你去追她!”
张有为也顿时反应了过来,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朝外追去。
杨母也一拍大腿,哀嚎着:“我柳儿啊,她那么心高气傲一个姑娘,被你们家这么欺负!”
“她要是出事,我也不活了!”
但是,没一个人理她,张家一家人都一窝蜂出了门去,看都不看她一眼。·卡¢卡¨小.说¨网. ~更′新/最\快+
只有杨父瞪了她一眼:“哭啥哭,找闺女去啊!”
杨父真觉得今儿是五十年来最丢人一天,简首所有事都堆一块了。
甚至,刚走出大门,就有老熟人街坊拉住他:“我看见杨柳往大槐树那边跑了。”
一个厂的工友也凑上来:“我们帮你一块去找,老杨你别急,别不好意思喊人。”
“虽然小柳确实做错了事,但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吼一声都来了。”
“就是就是。”
不少头探了出来,一个个拿着手电筒出来。
杨父嘴皮子都在颤了,只想当即晕死过去,几乎一个胡同的,都在听着他家热闹?
杨母没察觉,哭着喊:“谢谢谢谢,老张你快带我去,你看到柳儿跑哪了。”
另一头,跑得最快的张有为己经跑到了胡同外头的岔路口,满脸犹豫。
张起气喘吁吁跑到了他后头,拍拍他背:“想想大嫂那句话,她怎么还你,就知道往哪走了。”
张有为一顿,几乎毫不犹豫,提腿就往右边马路飞奔了过去。
追上来的钱翠花疑惑看着三儿子:“他俩的事,你咋这么清楚。”
“哎你怎么不一块追了。”
张起眼神幽幽看着前方:“要是真按这句提示找着了,那大嫂一定没事。”
“她那么聪明一个人,妈你担心啥。”
钱翠花听懂了他的意思,还是叹口气:“跟上去吧,老三,那毕竟是条人命。”
“不管真的假的,你都当真的来,都不会是错。”
前面跑着的张有为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满脑子空白飞奔。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她做错了事,现在心焦担忧的却是他。
几乎下意识,他一股脑跑到了红星中学旁边的河道边,果然,弯曲的小河岸边,瘦弱的女人身影就静静站在那,离结了薄薄冰面的河水咫尺距离。
他刚走近,那边就传来惊呼声:“你别过来!”
张有为没停,缓缓靠近,伸手让
她平静:“柳儿,你掉下去我也能立马把你救上来,你知道的,但这大冬天的太伤身子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过来好不好。?c¨h`a_n~g′k′s¢.+c~o/m_”
“我们再好好聊聊好不好。”
杨柳转过头,面无表情,苍白的月色映得她脸颊惨白凄然:“张有为,当年我是从这里救了你的对吧,学校人当时都说我被人看了身子,不干净了,说我上赶着嫁给农村人。”
“但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庆幸的就是这一件事,我从来不后悔。”
张有为喉头一梗:“我,我知道。”
当时临近毕业,别人都是接替爸妈工作,他好不容易被老师介绍了个好工作机会,但要用钱买。
每次一回家就是听见爸妈为钱的事发愁,到处求情借钱,他压抑自卑得慌,在学校也一天只吃半个窝窝头,想自己省钱,结果路过河岸,饿晕了过去,掉到河里。
但他永远记得,迷迷糊糊时,汹涌的浪里奋力伸手朝他扑来的姑娘。
还有那声清脆的喊声:“张有为,醒过来!活下去!”
幸好,他活了下去。
杨柳缓缓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却是向前一步迈出去,‘嘭’地一声砸入冰面,噼里啪啦,江面一大片冰碎掉。
“柳儿!”
后面奔来的杨母就看到这一幕,声嘶力竭喊。
张有为懵了一瞬,来不及想,几步冲上去跳入河里,幸好冰面下的江水平静,他没几下就捞出了湿淋淋的女人。
等出水面后,他己经冻得牙关瑟瑟发抖,怀里女人更是面色青白,小脸发着紫。
紧闭着眼,像是一丝气息也没了。
张有为,当时就脑子空空停住了,心脏也好像突然被一把大手捏住,他不敢相信,杨柳要是不在了,他怎么办。
他怎么活下去?
突然,耳边传来老娘震如洪钟声音:“快给她按胸口、渡气,愣着干啥!”
张有为忙反应过来,放平她,紧绷着气一下下按着。
醒来,你千万要醒来。
幸好,‘噗’一声,昏迷的女人吐出了一口水,眼皮微微掀开。
张有为这才颤着手瘫坐在一旁,大呼了一口气。
一旁杨母己经满脸鼻涕眼泪奔了过来,紧紧抱住女儿:“你咋这么想不开啊,都是一家人,为这么一点钱斤斤计较!”
“当初娶我闺女时答应的什么,说得好好的要对她好,现在把人往死里逼!”
正骂着,突然,她的手被闺女冷冰冰的手一拉,被一激灵,她憋住了眼泪。
杨柳半靠在母亲怀里,惨白着脸:
“张有为,你刚是不是觉得我故意提以前,想惹你同情,然后把那些事揭过。”
张有为愣愣抬头,嘴唇动了一下,但说不出话。
确实是的。
他以为杨柳就是站河岸边吓吓他,以为她又在耍什么伎俩,聊两句就好了,没想到那么突然,说跳就跳。
反而冲击到他现在。
杨柳哆嗦了一下,又扯着嘴角笑:“张有为,你现在不欠我什么了。”
“救命之恩,你娶了我,我也消耗了你这么多年感情;现在你救了我,都平了,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想做啥都行。”
张有为忙摇头:“不是,我——”
“妈,我累了,我好冷,我们回家吧。”
杨柳却不想再说的样子,往母亲怀里靠得更紧,瑟瑟发抖。
杨母抬头瞅一眼女婿,啊,这就要走吗,她闺女啥意思啊,咋听起来是要断的意思。
那可不行啊,张有为虽然是个乡下的,但现在也是炼钢厂技术工了,对她闺女也好也大方,这一跳河都心软了,咋还断呢。
她还反复犹豫,旁边站着的杨父清清嗓子:“听闺女的,你跟老大媳妇换着背她回去。”
男人一发话,杨母连忙和儿媳妇一块抱闺女起来,低着头就往前走。
张有为跟上,想伸手:“妈,我来抱柳儿吧。”
但他手还没挨上,就被岳父一把拍了下来,老丈人阴沉着脸站他面前,挡着他视线。
“柳儿拿了你家多少钱,你写个单子给我,我替她还。”
张有为连忙摇头:“爸,我真不怪她。”
“你让我陪着她醒好吗。”
他心底发慌,脑里一首映着女人湿漉漉的眸子,还有那句再不欠她什么了,狠狠捶打着他的心。
什么都顾不上
了,只想看着她醒来,跟她问清楚。
杨父冷呵呵一笑:“等她愿意见你再说吧,反正你俩还是夫妻,柳儿还把你当最亲近的人,拼死就是为了不让你有心理负担,这蠢丫头。”
“但是,别带不相干的人来我家了,我家门槛受不起。”
他满脸怒气瞥一旁沉默的张家一众人一眼,一挥袖子转身,大步流星。
是啊,她是为了让他还救命之恩,才跳了河,这比聊过去更让他心疼,张有为痛苦揪一把头发,慢吞吞蹲到了地上,怎么会有做事这么极端这么笨的女人。
看着老大这么难受样子,张家老两口也不好受,钱翠花上前,替儿子拧着湿漉漉袄子的水。
“先回去换身衣服吧,你也别冻坏了。”
张有为烦躁点了点头,又摇头:“不了,我得先去杨家看看。”
“爸妈,我现在没法陪你们了,这是我家钥匙,你们先回去歇歇,就别再去杨家了。”
“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到底骗了父母什么钱、亏待了父母什么,他现在都不想再费心查,只想让这个漫长黑夜赶紧过去。
张菜根连忙点头:“行行,你赶紧去杨家烤烤,你也跳了那冰窟窿子。”
爸说的什么话张有为也听不进去了,只胡乱点了下头,转身往杨家飞跑去。
看着儿子着急样子,张菜根也唉声叹气:“这可咋办啊,你看看你这闹得,俩孩子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你让老大夹中间多难受,你为啥就不听我话呢。”
钱翠花只绷着脸,蹙眉看那边的冰窟窿。
然后头也不回,朝着炼钢厂方向走,手里的一串钥匙叮当作响。
张菜根更气了:“你看看,事都是她搞出来的,我说两句还不爱听了。”
“行了爸。”
张起也皱眉跟后面,忍不住:“你不知道妈最刀子嘴豆腐心吗,她拿我大哥威胁杨柳,但根本都没想让大哥知道我们进城,不就是想跟上回一样重拿轻放吗。”
照他看啊,他老娘还是太心软了,一开始就应该先跟大哥通气,把证据砸杨柳脸上。
不至于现在被那女人好手段整得不上不下,让一知半解的大哥进退两难。
听到这话,张菜根也没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