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李定邦从窗外绚烂的烟花上收回视线:“后来洪总督就班师回朝喽!
咱们这位洪总督脸皮也是够厚,古往今来,天上地下,下官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奇葩的大败,难为洪大人还有脸肯活着回去,
如果是我,我早就撒泡尿把自己淹死了!”
语毕,参加宴会的官员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狐/恋¢闻\血_ !追+蕞`新·章!节~
是啊!古往今来、天上地下、五湖西海,还真没人听说过这么奇葩的大败,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十万大军怎么来的还怎么回去,一个伤亡都没有,
用不客气的话说,你这十万大军就是吃了一路的军粮,到商州附近上了个大号,连旅行社喽啰的面都没有见到。
李定邦接着讲听来的新闻:“听小太监说陛下三日水米未进,三日之后召见洪承畴,命令他再次进攻商州......”
什么呀?洪承畴还敢去?
隔壁陈三槐震惊的不行!
只听李定邦笑着侃侃而谈:“陛下召见洪大人是在武英殿,据说当时洪大人就哭了,一言不发,咣咣咣的叩响头,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流......”
赵秉忠瞠目结舌:“咱们陛下脾气死硬死硬的,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唉......”李定邦摇头叹息。¨6?邀*墈?书\惘′ +已.发^布-嶵′薪¢璋!結/
那当然不能就那么算了......
但是,士兵也不干啊!
听到陛下要再次进攻商州的消息 ,京城外的十万军队当天就炸营了,
也不知道将官有没有弹压,反正上万士兵走上街头,嚷嚷着再让他们打山贼,他们到了商州就投降,
——别看在商州败的这么干脆利落,但这些军队可都是大明朝廷最精锐的铁骑,
真投降,那就更完犊子了!
左良玉、唐通二人不等崇祯召见,当天就自行离开了京城,
崇祯一连下了几道圣旨,王朴、贺人龙二人说什么也不进宫,
曹文诏倒是进宫面圣去了,但和洪承畴一样,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被逼急了就热泪滚滚,大声叹息:“陛下......山贼......真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请陛下再候良机吧!”
关键是,几十架无人机都对付不了,至今为止都不知道山贼还有什么手段没拿出来。
......
宝鸡知县李振声讲起了一则趣闻:
“京营那位张参将,诸位可知道?”
“前两天还叫嚣要率亲兵‘收复西安府失地’,暗地里收拾了十几车细软!结果在通州运河码头,被从商州败退下来的、洪总督带的溃兵给劫了个底朝天!”
“怎么个劫法?”孙明礼追问道,兴趣盎然。,衫?叶`屋? !首~发+
李振声拿起桌上一块椒盐胡麻饼,狠狠捏碎了:“那群溃兵骄横惯了!哪管他参将不参将!
剥!从头剥到脚!扒得赤条条如同褪了毛的猪!连他那条据说从蜀中采买的顶级锦绸亵裤,都被几十个红了眼的丘八用嘴撕成了布条儿分了!
可怜那张参将,最后是光着腚抱着根浮木,才在冰冷的运河里捡回半条命!”
李振声进屋的时候拿着几张告示,如今拿出告示给众人观看:“就是京兆尹新颁的‘防溃兵抢劫禁例’,第一条就是禁止穿锦纶丝绸衣物过码头渡口!”
李振声哈哈大笑:“京城诗云张参将‘失地未复裤先失’!”
满堂哄笑震耳,
这位张参将酷爱吹牛,平日招摇过市,众人都认识,
一时间笑声、拍桌声、呛咳声混杂一片!
赵秉忠笑得首跺脚,差点掀翻面前的驼峰羹;
孙明礼扶着椅子背狂喘;
李定邦指着张一伦,笑得说不出话来。
窗外,更大的烟花“砰”然炸裂,将夜空映照得五彩斑斓!鼓点锣声如同骤雨般响起!
与众人口中京城的囧境相比,这好像就是巨大的讽刺,
曾几何时,陕西布政司流寇肆孽,饥荒遍野,可如今的西安府,每天热闹的都如同过年一样。
平凉府同知赵秉忠拍着大腿狂笑,差点碰倒酒壶:“哈哈哈哈哈!这不算啥!要说稀罕,京城勋贵圈才真叫花样百出!
英国公府的老太君,坚信前门大街新开的家‘奇门遁甲’铺子,说店
里卖的‘镇煞五雷符’能保家宅平安!
一咬牙,把压箱底的一副纯金头面当了五百两!
买回一叠黄纸符咒,命府里上下人等,连看门狗脖子上都得贴一张!
现在英国公府出门,个个脑门上贴着符箓,活脱脱一群纸符天兵!那场面,比戏台子上驱邪的天师阵仗还大!”
众人一阵哄笑,气氛更加热烈。
南郑知县张一伦忙不迭地给众人添酒,一脸神秘:“小弟听说宣武门城墙根儿下,不知怎么地,一夜之间长满了野葵菜!
郁郁葱葱!这下可好,京城的穷苦人家天不亮就提着篮子、瓦罐去‘抢菜’!
那场面,比宫里选秀还热闹!”
又是一阵轻松快活的大笑,推杯换盏,酒意更浓。
说到抢菜,宝鸡知县李振声也想起一件事情。
“说是洪总督战败的消息传到京城,翰林院的刘编修,白发苍苍六十老翁,
为了抢一袋据说‘掺了高丽参粉’的烂豆粉,生生被个年轻力壮的城门吏推得摔断了腿!
场面那是......啧啧......”
......不过,这次好像是说到了他们的痛处,兔死狐悲,没有人再次发笑。
窗外锣鼓更加震耳欲聋,喷火杂耍的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窗外,新燃放的烟花再次腾空,巨大、绚烂、耀眼夺目,伴随着人群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将西安府城的夜空装扮得如同盛世的庆典。
揽月轩烛火通明,菜肴的香气与酒气氤氲交织,行酒令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张一伦、赵秉忠、李振声等人都己喝得面红耳热,
孙明礼、李定邦也略略放松了些紧绷的神情,融入欢愉之中。
圆桌上杯盘狼藉,残羹剩酒处处可见,气氛正到了最热闹、最放松的时刻。
正在此时,吱呀一声,雅间的雕花木门被推开,略带寒意的夜风卷入,吹得烛火摇曳,一个身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榆林兵备副使张福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