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沈小磊

张景随白婧踏入了二公主府。?微?趣!小,说′ ¢已-发!布/最·新`章,节?

他原以为能在此处再见周幼宁一面,但直到行至客房取出行囊,都未见到那道娇俏身影。

“公主殿下呢?”张景将青布行囊往肩头一挎,信步向外走去,口中漫不经心地问道。

“殿下应当是去了宫里,”白婧闻言抬眸笑道,“实不相瞒,殿下平日忙得脚不沾地,若非张公子是头一回来京城,她可没有闲空常与您见面呢。”

张景默声点头,心中微微触动,但脸上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有劳白姑娘转告殿下,张某先行告辞。”张景言罢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等回到太医院西侧的厢房时,暮色已漫过了窗棂。

张景推开门扉,将行囊轻轻放下,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起屋子与物什,之后又打了盆井水梳洗一番。

待诸事打理完毕,他躺在泛着淡淡药香的榆木床上,感受着粗糙床单摩挲皮肤的触感,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片刻。

但他心中依旧是五味杂陈。

原以为此番进京不过是面圣领赏,却不曾想稀里糊涂进了太医院当差。

张景叹了口气,望着斑驳的藻井怔怔出神,他想起了素心医馆。!零¢点`看_书¢ *免`费^阅′读¨

不知许浒能否独当一面,将医馆打理好;不知翠阳街那边的新医馆药铺开起来没有;也不知……魏家小姐的病如今好起来没有。

想到这里,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张景开始质疑自己如今做出的选择是否正确,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复仇之事,而放弃在沂州安定好的一切,真的对么?

可当他轻轻闭上眼睛,卖菜老伯的面容突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令他猛地一惊。

而世界上还有多少像老伯这样的人呢?

无权无势,任人宰割。

“或许,真正染上病的从来不是黎民百姓,而是这整个大铭王朝!”

这一刻,张景只觉心脏猛地一缩,仿佛有团火在胸腔里轰然炸开,将所有的犹豫都烧得干干净净。

他起身走到书案旁,点亮了案头的烛灯,又俯身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素白的信纸。

研墨下笔。

这封信是写给许浒的。张景在信中细细述说了自己近况,字里行间尽是无奈——怕是要有好一段时日不能回到沂州了,唯有劳烦许浒多担待些重任。

信里除了托付医馆日常打理的琐碎事宜,更多是密密麻麻的病理批注与行医学问。¨5′0′2_t¨x^t\.,c\o·m/

不过盏茶工夫,一整张信纸已写得满满当当。

但张景仍觉得不够,思来想去,却还是作罢。

他心中想着,若是有了空闲,定要将毕生所学的医学精要著成一书。如此一来,便不止是助许浒一人,更可将医道精要传于天下,普惠世人。

这封信写完,张景又取了张信纸。

可捻墨后提起的狼毫悬在半空,半晌未动。他眼神复杂,思索良久,终究还是将笔放了下去。

……

次日,张景便按黄院丞的吩咐,按部就班到了自己当差的去处,开始忙活起来。

说是忙活,倒也没有那么忙。

无非就是将新送到院中的草药翻检归类,该收进阴凉处的,便仔细收好;该搬出来晾晒的,就一一搬至阳光下。

张景清点起来有条不紊,很快就整理好了大半。

并且他还发现,原来这太医院还有个侧门,而他晾晒药材的地方,就是在侧门旁边。

正当张景刚坐下想歇口气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招呼:“原来你就是顶替我的那位兄台。”

说话的人从侧门走了进来,身着藏青色绸缎长衫,袖口还绣着几圈银线纹路,衣裳虽不算顶华贵,却比寻常外院医师体面许多。

可惜他的身形太过丰满,明明岁数和张景相差无几,看上去却是有些显老了。

好在他脸上还算是细皮嫩肉,圆脸上一双眼睛笑起来也眯成了条缝。他随意地朝张景拱了拱手,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热情:

“我叫沈小磊,也是外院医师。你如今干的这些活计,先前都是我负责的。”

“在下张景。”

张景闻言,唇角微扬,含笑着起身拱手还礼。

见张景这般客气,沈小磊爽利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面上挂着憨厚的笑意,朗声道:“张公子不必如此

见外,你我今后便是同僚了。”

话音未落,他便佯装感慨地轻叹一声:“唉!这太医院里大多都是些老头子,像你我这般年纪的年轻人当真是少见得很……对了张公子,你家中长辈莫非也是在朝为官?”

见张景面露疑惑,沈小磊便进一步解释道:“家父在翰林院为官,借了些关系这才把我送进了这太医院,张公子也是如此么?”

听了沈小磊的话,张景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这位沈兄当真是心思单纯直率,怎的如此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但他并未将这些想法宣之于口,只是面带和善笑意,温声答道:“并非如此。在下是幸得陛下赏识,才得以进入这太医院效力。”

“陛下赏赐的?那你的医术一定极为高明吧?”沈小磊听闻此言,眼中泛起激动之色,不由自主地向张景凑近了些,圆滚滚的脸庞上满是敬佩之意。

张景摇了摇头,“是因为我作的诗才得到赏赐的。”

“作诗?!”听了这话,沈小磊不禁猛然接连后退几步,脸上顿时露出了鄙夷之色。

“真没想到,张公子竟然也是个文人!”

沈小磊脸上很是不屑,将头撇到一边,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

他脸上胖乎乎的腮肉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糖在晃悠。明明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却莫名透着几分喜感。

张景见状也是忍俊不禁,正要开口询问缘由,沈小磊的目光却忽然落在一旁收检齐整的药材上,面露惊讶之色:

“巳时才送来的药材,你竟然已经收拾好了大半?你不是说自己是靠作诗进来的吗?怎么对草药也这般了解?”

张景眼中带笑:“我是靠作诗进来的不假,可我原本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医师啊。”

听闻此言,沈小磊缓缓点了点头,面上的愤懑渐渐淡了下去,嘴里嘟囔着:“那你倒比那些酸腐文人强些。”

张景听了哭笑不得,继而又有些疑惑地问道:

“沈兄,方才听闻令尊在翰林院任职,可为何阁下却对文人这般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