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冬雨,空气里的冷气能透进骨子里。.g¨u`g_e?b.o?o·k?.,c_o?www.
一座破败的茅草屋里,王莲花坐在门槛上,痴痴地望着门外,希望能看到赵家的侄子们过来,给她送吃的穿的。
她满头银发,脸上皱纹横生,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冬衣,根本抵挡不住南方冬天的寒冷,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
她已经饿了三天了,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她本来就生了病。
不行,她不能这么干坐着,不然她会像她男人一样饿死的,她要去找吃的。
她要去找她男人的侄子们,他们夫妻养了他们,他们就该给她养老!
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靠着这个念头支撑,她扶着墙站起来,朝屋里的一个位置看了一眼,然后慢慢扶着墙走进厨房,拿了一根可以当拐杖的木柴,支撑着走出家门。
她先来到大侄子家,一边扶着拐杖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抬着空着的那只手去敲门。
“大侄子,文曲啊~”
奈何没有力气,她声音很小。
但好屋里的人还是听到了敲门声。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门口出现一个中年男人。
“老太婆,你又来我家干嘛?”男人,也就是王莲花所嫁的男人的侄子——赵文曲恶声恶气地问,眼神里的嫌弃一点都不掩饰。+r?c,y,x*s~w..~c^o*m_
“我都说了,我们只是侄子,又不是你儿子,没有养你们的义务,就算你们去告我我也不虚,你赶紧滚,别来我家了!”
王莲花无视大侄子的嫌弃,恳求着说:“文曲啊,我三天没有吃饭了,你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不等王莲花说完,赵文曲就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滚滚滚,别给我说这些,我没有,有也不给你!”
说完推了一把王莲花,直接把门关上。
“文曲,谁啊?”
“要饭的,被我打发走了,你可别开门,谁知道她会不会还会回来赖上咱们家。”
被推倒在地的王莲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大侄子和大侄子媳妇的对话。
一行眼泪从她的眼里流出来。
是痛,也是悔恨。
王莲花此刻多希望有村人经过这里,然后帮助她。
可惜没有。
赵文曲家本就在村边,而且这会儿的天气太冷,又临近年关,这会儿大家都不愿意外出,都在家烤火休息呢。
许久,她才慢腾腾地爬起来,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那边,是二侄子的家。¢u~s^i-p′m~a*x!.¨c¨o+m?
好在两兄弟的家距离不太远,也就五百米左右的距离,所以在她的龟速下,也很快就到了。
开门的是二侄子媳妇钱素梅。
“你来我家做什么?”
连门都只开了一条缝,显然也是十分不欢迎王莲花的。
“素梅啊,你二叔没了,你和文星能不能帮我把你二叔下葬?”她说。
“没了?没了就没了呗,反正你们连照顾自己都难了,没了也是好事,省得遭罪了,不过二婶,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啊,这事你得去找村委。”
“再说了,你们没儿子不是还有女儿吗?念娣就在隔壁县,就算她再恨你们,亲爸都没了,她总不能不回来吧?她要是敢这样做的话,大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行了二婶,你也别来我家,这事说到底和我们真没什么关系。”
钱素梅一通吧啦下来就是一个意思:哪怕死人了也和他们没关系。
他们只是隔房的侄子,不是亲儿子,没有那义务照顾他们。
“这怎么就不关你们的事呢,我们是你们二叔二婶啊,亲的!我们之前赚的钱都给你们了!”王莲花不敢置信地说。
“我们让你们给了吗?是你们自愿的、上赶着给的!”钱素梅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再说了就你们给的那三瓜俩枣的,还想让我们给养老?想什么美事呢!”
“可是你们以前说了要给我们养老的!”
“那是骗你们的,也就是你们两口子蠢才会相信。好了二婶,我不和你说了,这天气冷冰冰的,和你在这里瞎扯还不如回屋烤火呢!”
说完,砰的一声,大门就这么在王莲花面前关上了。
王莲花扶着拐杖的手在发抖。
这是气的。
白眼
狼,都是白眼狼!
王莲花眼里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你要哭回你家哭去,可别在我家门口哭,晦气!”
钱素梅的声音从院里传来,王莲花哭得更伤心了。
但是不管她再怎么伤心,她面前的大门最终没有再打开,里面的人也不再理会她。
过了好一会儿,王莲花才抬脚离开。
她准备去五女儿家。
走在五女儿家的路上,她忍不住想,她和她男人的日子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她原本有七个女儿的,现在呢?
七个女儿死的死、不见的不见……
到现在,除了一个远嫁十几年没有任何消息的三女儿外,就只剩下嫁到隔壁县的五女儿了。
但是五女儿当年与其说是被嫁出去,还不如说是被卖出去,所以心里一直恨着他们两口子。
自从出嫁后再也没回来过,就是她和男人上门,五女儿也是不见的。
自从她和男人身体垮了没有了利用价值被两个侄子赶出来后,她自知对不起几个女儿,也没脸再上五女儿家的门。
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也不知道五女儿这次会不会看在她爸没了的份上,回来料理后事?
她现在后悔了,身体也不行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五女儿会不会可怜她?
想着想着,王莲花忍不住想起了其她几个女儿,却发现回忆里的几个女儿,一直都是被压榨被虐待。
吃得最少,干得最多,家里人稍有不如意就打她们出气。
当时她和她男人是怎么说的?
尽管时间太久远了,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她对大女儿说:“招娣啊,要怪就怪你们不是男孩,女孩子生来就是别人家的,等你嫁去别人家就好了。”
她对二女儿说:“盼娣啊,家里没有粮食了,再不吃东西,你堂哥他们就没了,他们是赵家的根,不能出事的,你听话,乖乖地跟这个婶子走,换些粮食回来。”
也许是想得太入神,一个踉跄,她倒在了地上,刚好跌在一个水坑里。
好冷、好饿啊,七女儿当初在水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这样想着,她闭上了眼。
脸上还有未干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