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二中的社团活动异彩纷呈，能竞争上参加新年联欢会，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小调儿乐队的情况有点特殊。
他们社团里有位高三学姐，是一位已经出道的歌手。
目前要兼顾学业，是个半红不红的实力派。
学姐人挺好的，在校参加社团活动也十分平易近人。
怕就怕在这个好上。
甄语去年已经参加过一次新年联欢了。
学校的联欢活动，学姐自然会腾出时间上台。
她特地让自己的专业团队对表演曲目进行了改编，让所有社团成员都能参与到演唱当中。
人太好了，婉拒不得。
去年的表演还是挺好的，不丢人。
甄语也不是怕上台。
他烦的是，嗓子不行。
不仅低哑得过分突出，而且很容易就劈嗓子，去年在润喉糖上花了好大一笔才坚持下来。
可能就是变声期落下了点毛病。
他一想到状态不好可能拖累大伙儿，心情就比较郁闷。
“原来是这样啊。”简固听完之后大包大揽，“放心啦，家里会做好后勤工作的！”
“什么后勤工作？”甄语说完烦恼，已经得到了安慰，没太当回事，“你参加自己的社团活动就行了。”
“当然是保护好你的嗓子呀。”简固决定待会儿就和母亲的医生厨师们聊聊，再和老莫说说，“等下我去请个专业的老师教你发声，你可能在用嗓上也有点问题。”
甄语没想到简固是真有主意，顿时哭笑不得：“不用这么大场面吧？我又不是去参加歌唱比赛。”
保护嗓子是有必要。
学发声？他平时也用不上啊。
他在小调儿乐队里是拿铃鼓的，只在联欢会唱两句，不至于还请个老师。
“联欢会在高中生涯里只有三次，还是挺重要的。”简固坚持，“你不用操心了。”
“你才是不用操心了。”甄语无奈，“我就知道，跟你一说，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本来就是大事嘛。”简固说着说着，狐疑地看向甄语，“你不会因为这个，有事不跟我说吧。”
甄语就算傻也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不会。”
“真的吗？”简固灵机一动，决定诈一诈甄语，“你没什么事瞒着我吗？”
甄语刚想回答“没有”，想起上次对简固撒谎、独自去见了甄荣家，顿时犹豫了那么一瞬。
简固恰恰抓了个正着！
“真的有……”他好震惊，“你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
他不是不能理解。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脑海中大致能勾勒出甄语是怎么长大的。
在过去的日子里，甄语从小孩儿长成少年，很多时候，尤其是情感上，全靠的是自己，同时拉扯着弟弟。
弟弟最近还变成了白眼狼。
甄语大概已经习惯了只靠自己、不依赖别人。
有心事不和他说，也很正常。
可他们都这么熟了，他还以为……
“你赶紧打住吧！”甄语实在没忍住，起身在简固脑袋侧面轻拍了一下，“住脑。”
简固欲盖弥彰：“我没有胡思乱想什么，没有觉得你不信任我。”
甄无语：“要不你再大点声，上学校广播台去说！”
简固摆出了委屈的面孔：“哦。”
甄语根本看不得这个，只能坦白：“行了行了，我自己去找过甄荣家。”
“你老说要帮我教育他，但我不想让你接触他。”
“我跟你撒谎说去孟舒然那，然后自己去找他了。”
简固怯怯地回答：“哦。”
甄语没绷住，只觉对方这副模样既可爱又可乐：“你正经点行不行？跟你说事呢。”
“我是一个不能接触他的胆儿小的人。”简固认真地演着，“不敢大声说话。”
“什么胆儿小……”甄语长出了一口气，“不是因为你怎么，我才不愿意让你接触他。”
甄荣家和他算是撕破脸后，在他面前暴露出来的面目既古怪又危险。
他怕简固意想不到，在什么地方吃亏，并且不想让简固看见那样的甄荣家。
从前他还觉得简固和甄荣家有点相像呢。
现在看来，简直完全相反。
甄荣家偶尔讨人喜欢的模样是装的，是不知道打哪学来的。
生活在人群中，总能被阳光照到，他那纯然人工制造出来的清澈，根本经不起考究。
简固不一样。
简固是真的心思简单，让人放心不下。
太聪明的，吓人；太傻的，闹心。
“我不是想追究你怎么想的。”简固正色道，“教好你弟弟，为你排忧解难，是我的责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已经自己去找过了。”
“你们……”他有点犹豫，“聊得愉快吗？”
就算不愉快，以甄语的性格，昨天恐怕也会去看看甄荣家是不是真有事。
甄语诚实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啊。”简固认真地检讨了自己，“我昨天主动和你说让你去看他，还觉得自己很大方，早知道——就算你要去，我也拦着你。”
说起来他就生气：“你对他那么好，他凭什么老气你！”
“说得好像我多想去一样。”甄语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会不会说话。”
简固乖乖地承认：“我错了，我不会说话。”
“没事，下次改进说话方式。”甄语硬把话题拗到了这里，话锋一转，“不用为了让我去看他道歉。”
“怪我开始没和你说已经跟他聊过了。”
“自己撒的谎，自己兜底，怪不上你。”
这事是他做错了。
撒了回谎，自己生气不重要，没能好好陪简固过生日才亏，今天又被简固抓了个“有事隐瞒”的现行。
太亏了！
所以说，人不能随便撒谎，包括善意的谎言在内。
以后不了。
简固盯着甄语看：“还有吗？”
甄语笑笑，反问：“还有什么？”
简固立马说：“还有没有瞒着我的事！”
有，而且真不能说。甄语刚想好了不撒谎，便把问题丢还给简固：“你看呢？”
“我看——好像没吧。”简固细细打量着，蹙眉，“好像又有。”
“那就是没来得及说的。”甄语偷换概念，“以后想起来，肯定告诉你啊。”
简固得到了这种承诺，顿时开心得不行，确认了一遍：“肯定？”
甄语点点头：“当然。”
等到他足以与这么好的憨货相配，当然要竭尽全力去争取。
简固贪心地想再要一重保证：“说话算话？”
他就喜欢和甄语说话！
尤其喜欢他们现下的对话。
甄语说和他有“以后”，甄语的“以后”里有他！
甄语微微沉下了脸：“吃不吃饭？”
简固往前探着，人都快趴在饭桌上了，闻言连忙坐直了身体：“马上吃。”
“吃饭吧……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粥放了一会儿了，凉不凉？正好吗？”
“不用热？”
“吃饭吧你。”甄语严肃的表情只能保持一瞬，很快就在密集的攻势里破功，“赶紧的。”
这顿早饭比他往常吃饭多花了一些时间。
别看不多，积少成多。
多了之后暗中汇聚，很可能变成某种柔软的空闲。
为他原本紧紧抻着的生活增添了一丝悠哉。
一丝丝就够了。
在匆匆奔忙的时候，为他留出一点点驻足的时间。
可以用来思考，用来回望。
用来探寻未来的一片迷雾中理想的光芒。
可以用来做很多事……
他终于不再闷着头往前冲了。
同样是专注于学习、抓紧一切时间看书做题做实验，却莫名多了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岁月静好，竟然还会越来越好。
甄语就这样和简固一起住了下去。
两人结伴上学放学，和朋友们一起认真学习，家里偶尔有小狗出没……
不是道听途说，也不是美好的梦。
是真真正正存在的现实。
他的账本一页页增厚，压力却一天天缓缓地减轻了。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对未来感到了期待，而非说不清的紧张。
也包括新年联欢在内。
十二月已是冬天。
对于二中的学生来说，这个月还挺忙的。
年末了，表现优异的社团要参加市里的文艺汇演。
学校里有联欢会，每个学生都要参与其中，不表演也得当观众。
从日期上来讲，这个月有重要的新年、新年假期和不放假但年轻人喜欢的洋节。
每个班级里都悄悄增添了一些充满混合节日气息的装饰。
在考虑这些之前，首先要月考，有再多事也不可能耽误它。
甄语在忙着……锻炼。
老师说了，他发声不行跟气息不足也有关系。
以前勉强吃饱饭，运动不足，气息不足，声音不响亮，恶性循环。
被诊断为气血不足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就有锻炼的“药方”。
他一直推给学习忙，其实是不那么爱动。
没能量动……
现在有条件了，真正动起来，倒还挺舒爽的，出出汗，心情和状态都大好。
一剧烈运动就心脏狂跳的情况也很快改变了不少。
身体疲惫，夜里睡得更安稳，挥洒精力抵消了青春期烦恼，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
学习起来都更有劲儿了！
一箭一窝雕！
贺明明对他最近的状态赞不绝口：“说不定你明年都能参加运动会了。”
甄语：谢谢邀请，大可不必。
说来，秋季运动会就在期中考试之后，简固转学过来，刚好赶上参加。
那阵子，简固正热衷于投喂他。
一整场运动会，这人倒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自己班级里，没有串班。
但是吧，简固坐的是班级最边上那列，让甄语也坐在边上，隔着留出的过道，拼命给他递吃的。
甄语想给本班同学加油，都没手闲着！
观赛体验直线下降。
明年的话，春季运动会的时段他肯定在为物理竞赛做准备；秋季的和物竞全国决赛的时间重合。
他基本上不可能参加运动会。
这样的话，高中三年就没参加过运动会了。
嗯……比起这个遗憾，他更不想止步于物竞的复赛。
和解了，跟自己的青春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