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对不起啊，我晚上睡着了。”
“你来看我我都没发现……”
甄语一来到跟前，简固立刻向他道起了歉。
身体前倾，整个人像倚在桌边似的，满脸真实的遗憾。
“我是去看你，又不是为了让你看到我。”甄语瞧见简固乖得不行，手痒痒，上前一步招了招，“今天发烧没？”
“没有啊，没事的。”简固身子越发向前探，把脑门儿给甄语摸，“我好像有过感觉……”
“你昨儿晚上是不是也摸了我发烧没？”
甄语探了探，放心地缩回手：“嗯。”
“谢谢你啊。”简固赶忙诚心实意地道谢，“夜里还——”
“你不说陌生环境不好适应吗。”甄语玩笑道，“我起来溜达溜达。”
“不好适应你还探险？”简固有些担心，“没开灯吧？黑着溜达，多危险啊。”
“你又知道了。”甄语笑了下，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简固说，“坐好……你好好休息，我去学校了。”
简固一怔：“这么早？”
“坐下吃早饭啊？”叶冠忽地插嘴，“马上就熟了。”
甄语打算洗漱一下就出发，闻言摇头：“你们吃吧，我去学校吃就行。”
“在家吃吧。”简固连忙说，“都做好了，不吃浪费了。”
“那你多吃点。”甄语瞥他一眼，“早上吃不完，吃顿中间餐，就不浪费了。”
简固特别想让甄语在家吃饭，继续争取：“我不——”
“来了。”叶冠悠闲地打断两人的对话，“就说要熟了。”
甄语：？
从未见过如此胸有成竹等饭之人。
甄语起床后本打算直接去洗漱。
在家他就是这样。
除非天儿特别冷、空着肚子出门受不住，否则他都是起床洗漱过后直接出门，一年四季如此。
今天起床就看到简固，不由自主跑了过来，已经耽误一会儿时间。
是时候该走了。
“你们吃吧，我洗把脸去学校了。”甄语不打算在简固这蹭吃蹭喝，转身就走，“吃吧啊。”
这话当然是对简固说的。
他拒了什么事之后，简固会没什么力度地继续争取。
争取不到也就随他了。
因此他转身的时候还算放心。
一顿早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想来简固不会太过在意。
甄语之所以如此坚持，还是因为“还不起”。
叶冠有底气在这吃住是叶冠的事。
甄语很清楚，他们不一样。
简固救了他，他不放心，在这住了一宿，睡人家用人家的，已经有点本末倒置了。
哪还能坦然地坐下吃饭。
甄语径直去刷牙洗脸，洗完一抹脸上的水，被悄无声息跟到身边的人吓了一跳。
“不跟你说好好吃饭吗？”他蹙眉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简固，“跟着我干吗？”
简固实话实说：“想再争取一下。”
“你老说让我们吃，你不吃，我吃不下。”
甄语被简固这不讲理劲儿整得没脾气：“行，那你别吃了。”
简固不甘不愿地“哦”了一声。
道不尽的勉为其难。
“真的假的委屈的？”甄语没好气地又抹了一把脸，“还瞅我，瞅得倒是挺带劲的，告诉我用什么擦脸啊？
简固连忙指了指，又问：“你吃了早饭再出门好不好？”
“天儿凉了，吃点肚子里暖和。”
“你没胃口吗？”
“行了行了。”甄语擦完脸，擡手制止简固仿佛没完没了的话，“不吃你就跟到我出门是吧？”
“那不会的。”简固对自己很有数，“你要让我现在回去吃饭……我就含泪难以下咽。”
甄语：？
了不起，押韵了。
“我还真不敢。”他被逗得发笑，擡了擡下巴，“行行走吧，赶紧吃了，吃完我去学校了。”
简固没再说话，冲他露出了一个熟悉的、心满意足的笑容。
甄语莫名又想到了弟弟甄荣家。
不用怀疑，简固这就是在演他。
他不吃就无比失望，他吃了就喜笑颜开，哪有那么情绪忽高忽低戏剧化？
夸张了，放大了——背后的心情是真实的，没有如此明显而已。
只是一门心思想让他看到。
他看到了，并且觉得一言难尽。
简固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个人，长什么模样！
挤眉弄眼的，这么幼稚，自己不觉得……可爱啊？
哪个这岁数的男孩儿愿意被别人觉着自己可爱？
简固能不能有点自觉、收敛点，别这么可爱？
整得他脑子里的想法都不太对劲，不合逻辑了。
怪就怪简固长得浓眉大眼，正气十足，眼睛乌溜溜的。
看着挺聪明，实际上憨得厉害。
一脸好骗的模样，演出什么表情来，都不讨嫌。
甄语不反感简固这样演自己。
甭管简固怎么演，除了笑着叹气，他都不会想做出其他反应。
这样一想，他对他弟倒是苛刻了。
同样是表演出来的情绪——算了，别琢磨了。
怎么琢磨也是不一样的。
简固演什么，背后总是真心的，一目了然。
他弟在演的大多是示弱，背后有什么，他根本看不明白。
之所以这样类比，只不过是下意识不愿觉得弟弟有坏心而已。
甄荣家是他从小带大的。
为什么要像和外人来往似的，演出一些情绪来应付他？
他到底办什么让孩子讨厌的事了？
甄语想着不琢磨，时不时总要琢磨一会儿。
意识到他弟哪怪怪的，他说是在意也好，受打击也罢，干什么都有些提不起劲。
到了饭桌旁，情况多少有了点改善。
早餐丰盛得像当场开了个铺子。
有加了不少料的粥，咸口儿的，热汽儿鲜香扑鼻。
有刚捞出来就拌好的面条，酱色、香葱和煎蛋相互辉映，同样香喷喷的。
有个个儿玲珑饱满的小包子，也有颤颤巍巍包着一肚子汤的蒸点……
整齐地摆在盘中，都比无聊地靠在桌旁等他们的叶冠姿势端正。
更别提不知道是什么总之琳琅满目的各色小菜了。
人多是多的，饭菜样数也多，真是让人怀疑能不能吃得完。
“不会浪费的。”简固一看甄语的表情就知道了，“还有其他人换班上楼吃饭。”
对，其他人。
简固除了围绕在周围的保镖，还有平时不怎么出现的保镖。
“昨天……”甄语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这么多人，简固却“嗖”地冲出来挺身相救导致受伤，“给大伙儿添麻烦了。”
“还是怪我，吓傻了不会吱声了。”简固小声承认错误，“你别生气，坐下吃饭吧。”
甄语简直无语：“我——我生什么气啊？”
“你自己说的啊。”简固这里用“生气”代指难过，“我不是说你真的生气，你自行理解一下。”
甄语不就是这样的吗？
假如难受，就会对自己生气，对自己的要求那么那么那么高。
甄语怔了怔，大致明白了简固的意思，下意识反驳：“也不……你说是就是吧。”
跟简固争辩这些干什么。
那双始终在、当下同样注视着他的眼睛，早就把他看穿了。
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还是被看穿了。
他每当无能为力，就会感到愤怒。
他不能难过。
难过时情绪低落，是会传染的，生气却不一定。
他不能将自己的失落传递给自己没帮上的人。
没能保护简固，他确实对自己很生气就是了……
“你俩打什么哑谜呢？”叶冠饶有兴致地听了半天，倒没有提前动筷子，“快吃吧？不然唯一得上学的人要迟到了。”
甄语：“……”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令人来气？
真来气的那种气。
“你什么时候上学？”他安顿简固坐下，坐在了对方对面、叶冠的身边，“请了多久假？”
“没顾上问你，平常不需要帮忙什么的吗？”
“需要啊。”叶冠用的语气一听就是在胡编乱造，“没人搭理我，我就只能自己挣扎，夜里上不去床，白天上不了厕所，挣扎一天一宿……”
“那你回家去，回家有人照顾你。”甄语瞥了没事找事的叶冠一眼，“干吗？吃你的面吧，面要坨了。”
叶冠是现场唯一吃面的人，很可能是厚着脸皮点了菜。
“也帮我夹一个点心放在勺子上嘛。”叶冠打趣着甄语给简固夹蒸点的举动，“等我先拿个勺儿。”
甄语懒得搭理他：“你手又没废。”
“啊？”叶冠立刻大惊失色，“简少的伤这么严重吗？！”
甄语知道叶冠这是断章取义、瞎开玩笑，一时之间还是气得有些牙痒痒。
不等他开口，叶冠举起双手表示休战：“我错了，我口无遮拦，别生气。”
“真气着你，我怕简少把我扔出去。”
“人在屋檐下，皮完就低头。”
简固刚反应过来，一时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在屋檐下硬要皮啊？
叶冠这讨人嫌的个性，也太执着了……
他看甄语的反应看出来了，叶冠从前恐怕不是这样的。
至少和甄语做同学的时候不是。
“别理他了，你吃饭吧，一会儿真迟到了。”简固劝了甄语一句，又说，“没人搭理他，自己就会好。”
叶冠竖起拇指：“这诊断，中肯。”
餐厅有时钟，甄语看了眼，是真的不宽松了，要不然肯定得好好和叶冠说说。
就算时间紧张，吃完饭收拾停当要出门的时候，他还是特地找到了摸着肚子在阳台上晒朝阳的叶冠。
“你别去找简固不自在啊。”该嘱咐的必须要嘱咐，“让他好好休息。”
“我没事找他干吗？”叶冠一笑，“逗他好玩儿啊？”
甄语瞥了他一眼：“走了。”
叶冠的话带着笑意追在他身后。
“放心，你不在，我不单独找他说话！”
“逗他一个多没意思啊。”
甄语没有停步，也没回头。
虽说重逢后相处的时间不长，他也看透自己这童年小伙伴了。
人来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