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锅吃火锅 作品

第 17 章

第17章

孟舒然客客气气地和简固聊着天。

两人从身体寒暄到了天气,从十年前聊到了今天,也没花太长时间。

相当不熟。

甄语整个人都从不明白变成了大明白,然后就替自己尴尬了起来。

他可真是个大聪明!

他越听越确定,关于简固是孟舒然的发小、今天是来道歉的这件事,整个都误会了。

他上周产生的恍然大悟、这周下定的所有决定、从进门就活跃起来的心理活动……通通都大错特错了。

简固和孟舒然是真的不熟。

跟他说的每一句话,大约都是诚心实意的。

他是怎么误会简固是那个打击了孟舒然的人的?

唉……

他见过孟舒然盯着和发小的合影看。

怎么说呢,没看清,只知道是大高个子。

先入为主,就这么一错再错了。

而且,他和简固初次见面,一问“孟舒然”,对方的反应也很容易令他误会。

不是想甩锅给简固。

就是,事情实在太巧了。

就连今天在路上,越靠近孟家简固越不对劲的态度也是,太符合一个他想象当中知错能改的形象了。

简固讨好他,对他过分热情,就像有求于他……啧,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真像刚开始说的,只是想和他一起学习?

简固为什么想和他学习啊?

就算他成绩还不错,又不是什么学习上特别出名的人。

看简固那份联考成绩,对所学高中知识的掌握水平已经很不错了。

莫非有什么隐情?

还有,简固是打哪知道他、找上他的?

甄语琢磨到这,几乎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简固似乎是真的就这么突然地出现,让他整个人都很茫然。

这事不能当着孟舒然掰扯……等等吧,等他们离开这,再详细聊聊。

简固和孟舒然你一句我一句,流畅地对话,看上去完全互相理解,思维还挺敏捷,很快结束了寒暄。

甄语立刻接上:“今天天气不错,你想不想出去转转啊?”

孟舒然一如往常那般摇了摇头,浅浅笑着:“你要问我,我肯定是不行。”

“要是咱们一起招待客人,或许可以到花园里转转。”

“那算了,学习吧。”甄语并不打算勉强孟舒然,“没有什么比学习更能陶冶情操。”

他这个老同桌啊,还能开个玩笑,就很好了。

他又不是驴,看到坡就下。

明知道孟舒然不是那么愿意,还真拉对方出去……别了吧,等孩子真正愿意的时候、拉都拉不住的时候再说。

就甄语个人的看法来讲,像孟舒然这样的情况,能正常说话,心情比较舒畅就行了。

他并不打算抓住机会就把朋友往阳光下带。

就像也不打算改造他弟、把他弟变成一个阳光活泼大男孩儿似的。

他从小就在不少事上配合母亲,吃她给他准备的“没见过的好东西”,接受他弟比他更需要花钱这事……说着说着就像在怨谁了。

他没怨,是自愿。

有时候又难免有点不情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不希望别人为了什么配合自己。

大约是青春期心理情况复杂多变,甄语稍稍走了下神,很快清醒过来,不忘把简固拉进了对话里:“是吧简固?学习重要,你也是专程来找我学习的。”

简固真是来找他学习的?提升成绩?

他怎么这么不理解呢。

“是的。”简固看着甄语手扶桌沿就像要拍案而起大干一场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可真棒,笑眯眯地附和,“你说得对。”

甄语真的棒,说学习的时候,整个人居然是如此积极主动的模样,灵动地望着他的眼神都在闪闪发光。

甄语好爱学习,他要向甄语学习!

实不相瞒,他这周办事带着看书,看得实在是云里雾里。

离开学校久了,别说高中的知识体系,大学的他都记不太清楚了。

大学阶段情有可原,成年后他就离开他哥的管教,开始试着自己搞事业了。

搞事业不能说容易,也没特别难。

还是那个道理,他在成长环境中占了太多便利,拥有太多好心扶持,做大部分事都很轻松。

真要拿出去比较,他在条件差不多的年轻人堆里,就是普普通通,没有特别成功。

就这样,还被长辈们夸奖懂事了呢,说他比那些每天还在玩儿的发小朋友们稳重,心里有谱儿。

他那些发小朋友们,就算从二十几岁玩到三十几岁,哪天睡醒无聊了,想搞一份自己的事业,也还是随时能搞起来。

不求执掌大权叱咤风云,默默经营自给自足,随随便便都能做到。

前者是各家事业上的继承人们要走的路子,和他们这些弟弟们关系不大。

简固不知道别人家,就简家,简益比他大十岁,他刚记事,大哥就在被叔叔伯伯们夸奖“虎父无犬子”了。

待到他十岁,简益已然“青出于蓝胜于蓝”。

再没过多久,简家父亲退休了,爱上修身养性求仙问道——就是居家修行、养生茶艺等等,比那些对手朋友们清闲得都早,很自在。

“虎父”成了再不出山的老虎,简益业已变成他这个弟弟眼中跨越不了的大山,巍峨高大,异常可靠。

在谁看来都没有什么不好的,也包括他自己。

简家曾经就是一个平平顺顺的家庭。

单说兄友弟恭这点,就值得简益的朋友对手们为此一叹。

后来是为什么不平顺了?

就是因为他年纪尚幼时发生的那个错误。

他是当事人,无力及时发现并纠正错误,结果就再难挽回。

机会这不就来了!

他都和甄语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面对面学习了,上辈子唯一的遗憾在这一刻都悄悄开始弥补了!

他好幸运——也很茫然。

简固对着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书本、资料、习题集,左看右看看了好几分钟,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在重生前,他脑子里最清晰的是自己搞的事业。

业内形势,公司报表,行业小聚,前辈提携,吸纳投资……上辈子,在安顿甄语之外,他每天的安排都和事业息息相关。

对,搞事业的成年人就是这么不容易,家里发生了变故,也不能放下事业。

他倒是想全权交给得力的助手,可惜还没培养出来。

毕竟他还很年轻,事业也不算发达,完全没到忙不过来的时候,没特别注意在人才方面的储备。

就算甄语回家了,他几乎所有时间精力都倾注在对方身上,也还能远程办公。

他不能老在甄语面前晃荡来晃荡去。

把人惹烦了,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不像现在,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坐在甄语面前学习,对方则完全没有那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情绪!

少年甄语对学习热情专注,对朋友温和友善,偶尔朝他投来疑惑的一瞥……

甄语产生怀疑了!

简固意识到这一点,头皮都有点发紧。

他连忙盯着书页,深深地把里面的公式定义刻进了自己的脑海。

怎么运用?嗯——他再想想,再整理整理。

从小学一路读到高中建立的、用来应试的知识体系早已烟消云散。

他每个字都认识,都能看懂……都像无法捏合的一团散沙。

风一吹就糊他一脸。

他应该找个补习老师捋一捋,把这块重新捡起来。

等甄语同意和他一起学习了就找!

还有辅导竞赛的老师,他也看好了,慢慢地加入进来,为有志于参加竞赛的甄语提供最合适的学习条件!

在甄语同意之前就找,像在撒谎骗人似的……

甄语一面学习一面留意着孟舒然的情况,自然发现了简固不对劲。

简固果然有问题。

说是来学习的,书都不翻一页,笔都不拿起来,题更是一道没做。

孟舒然这个情况,还坚持在本子上缓缓地书写清秀工整的字迹呢,简固连个符号也没画。

简固有没有学习的心?

甄语到孟舒然这来是看望朋友,也是陪学的。

每隔一周的周末下午他都会来,了解下孟舒然的学习进度,两人一起聊聊、看书做题、交流经验。

最主要的是正常相处。

对于孟舒然来讲,“正常”有些奢侈。

他自己大约意识到了这点,偶尔会说“这两天有点看不进去”,心浮气躁的时候会先停下笔休息一会儿。

心理上的病症始终消耗着他,好在没有将他彻底打倒。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没像最开始那样闭门不见,已经好了很多。

每当这种时候,甄语都在尽全力让自己也显得“正常”。

他在学习之余了解过这方面的资料,可惜没能总结出怎样做才正确。

每个出现类似情况的人,摔倒的原因都不一样,经受的痛苦不尽相同,甚至那些痛苦发生时相互之间都在挤压刺伤。

就算有心,也很难觅得绝对能拯救谁的办法。

他们的情况可能时而好转,同时在长久地僵持,没有一定之规。

孟舒然接受治疗的时候他赶不上,平时要上学,他能做的,就是维持和对方的友谊。

症结不就在那什么发小说孟舒然没真心朋友上吗?

他永远是他这个老同桌的朋友。

就算孟舒人生病了,很多地方都变了,他也可以不变。

这就是他能做到的事。

他难免也有急躁的时候……比方说,误会简固是那个“发小”。

居然不是!

不是,也挺好的。